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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周年快乐,永远快乐
- 六十六周年快乐,永远快乐
过了这一夜,之后直到离台前都没有与他见面的机会,倒是跟艾德瑟见了两三次面,两人像是情侣那样牵着手逛街,然后找间汽车旅馆或温泉会馆做爱。她回到美国后,还是努力地跟羽唯建立关係,关心他也跟他聊聊,但羽唯一直心不在焉,总是随意聊几句而已。
这天他正在跟她谈天,背后不断传来雪绮与父母讲电话的声音。雪绮最近要毕业了,父母正在要求她搬回家,这点让他感到很烦躁。两人交往近六年,后面几年他都与她相伴左右,他担心她搬回家后两人感情会变淡。除此之外,他知道雪绮的父母是怎幺想的,自己没钱工作不稳定,身体不太好还有精神病,而她家境富裕人也美若天仙,她的父母想必认为自己的女儿还有更多好选择。
他跟艾莉丝谈天并顺势抱怨雪绮的父母,以转移雪绮与父母讲电话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
除了雪绮的父母外,他还有其他担心的事。最近他又感受到了,雪绮不但对他有些冷淡,也似乎瞒着他跟别人约会。他想起上次及时发现不然就会失去雪绮那次,而感到无限恐慌。为了要让自己跟雪绮的关係变好,在艾莉丝告白后他便疏远她,告知她不再与她单独出游,而且更努力地在雪绮面前表现优良,一贯地无微不至。
雪绮打完电话后便离开下楼,一会后他结束与艾莉丝的对话,下楼去找雪绮,雪绮见他进来,稍微跟他聊了几句,就继续盯着萤幕打电动。他从雪绮的衣柜掏出一套换洗衣物进入浴室盥洗,但当他关上门后,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他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也丧失了所有感觉。
他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他看见雪绮有团人影跟她一起走,他看不清那人影的样貌,但即使只是一起走,他也有种感觉,雪绮正在跟那个人走,离他越来越远。
忽然雪绮和这人都消失了,他醒来,发现自己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诧异地缓缓爬起,想着自己怎幺会在这。看着盖在身上散落的衣物,才想起早先好像忽然昏倒了。他走出浴室,看见雪绮仍坐在电视前同一个位置打电动。他瞥见墙上的时钟,时间将近午夜,他一律是下午起床后会去洗澡,早先为了听雪绮讲电话而耽搁了些时间,记得当时来雪绮家时似乎是下午四点半。
他吓了一跳,他在浴室里昏睡了七个半小时?
「妳、妳为什幺不叫我?」
雪绮一点反应也没有,纤细的素手不断抓紧手中的游戏摇桿,他提高声量唤了两三声,她才按下暂停键,转头愣愣看他,「你还在喔?」
一听他差点没昏倒,「我还在?什幺叫我还在?我进浴室洗澡后昏倒了!妳连我根本有没有出来都没留意到?妳七个多小时打电动都不用上厕所吗?」
「我只有洗澡才会去大浴室啊,平时我都只去小浴室上厕所。」
「就因为这样所以妳都没发现我没离开吗?」
她茫然地摇摇头,两人互望几秒,她见他没什幺话要说,逕自按下 play 键继续破关升等。
「欸,妳都不问一下我晕倒有没有怎样?」
「看你好好的,应该没事吧。」
「算了,我回家。」
她略微点个头,继续盯着电视。
「我之前昏倒了,妳都不会想扶我回去吗?」
「我哪扶得动你。」
「我跟妳的体重差不到 5 公斤欸,不要说扶了,就是揹也不难啊,妳看之前去海边玩,我不是有揹妳吗?」
他揹着她在白亮亮的沙滩上奔跑,她轻巧的笑声迴荡在他耳际,旁边的海风颳起了她的长髮,他深深吸了一阵髮香,这欢快浪漫的画面仍深深刻在脑海。
「那是你揹我啊,这不同,你男生嘛。好啦,你赶快回去休息吧,北鼻晚安。」
「算了。」
他气愤地甩上门,力道大到窗框都在震动。从头到尾也很难说她做错了什幺,他只能生自己的闷气,于是他吃力地以虚弱的身躯靠墙行走。他走进自家大门,勉力撑着身子走到床上,一碰到床就倒下。
此时她打开了他的房门,见到她来,他负气地转过身不想理她。
她帮他拉上薄被,他暗暗想着,现在才来亡羊补牢,「怎样?游戏破关了没?」
「喔,刚刚破了,武器终于能换成火轮刺枪!」
所以要是没破关,她就不会上来帮他盖被子?
等她走了之后,他心头一口火气下不去,为了出一口气而硬撑起孱弱的身子爬到电脑前,点开跟艾莉丝聊天的视窗,简单描述了方才的情况。
「扣分!大扣分!」他忿忿不平的敲键盘,「她这什幺态度?我是她男朋友欸!没察觉到我进浴室太久没出来,我出来后还漠不关心,之后我要回家,不要说扶了,就连陪我看着我都不会想到要做!我都要上床了才来帮我盖被,真想跟她讲句不用了省省事!」
她坐在电脑前忽然看到羽唯对她打了一大串对雪绮的抱怨跟责骂,马上在电脑前忍不住笑了。她看他吃闷亏感到好笑,雪绮理所当然的反应让她感到很好笑,特别是那句「你还在喔?」简直让她绝倒,几乎要给雪绮掌声加尖叫了,此外也因为雪绮被羽唯扣分而很坏心地暗自开心。
她勉力抑制笑到抖个不停的身子,赶紧回话给他及时的安慰表达同仇敌忾,但一边打字手指还一边笑到抖动不停,「她也真是太离谱了,你没走她都没发现,整整七个半小时欸,好在你没事不然还得了。」
安抚他几句后,他渐渐地也不再那幺生气,情绪渐转哀伤,然后说出了他的梦。听他讲完后,她替他感到不太妙,据说这种梦常常成真,往往是对方已经出轨的徵兆。
「这只是梦,你别想太多。」
「是吗?可是我最近觉得,她真的越来越不在乎我。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只要有他在身旁,自己就会眼光都放在他身上,但她刚刚那样真的是把我当空气欸,到底把我当什幺?」
他说得对极了。只要是爱一个人,对方不在自己身旁都会心思一股脑放在他身上了,何况是在自己身边,肯定是一旦对方接近自己就会心跳狂乱,对方存在感非常明显,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牵动,绝对不会是像雪绮这样的。
「我想她不是故意的,而且肯定是在乎你的,你不是说这几年你去精神科就诊,她都陪着你去也陪在你身边吗?」
「也是,这些年多亏有她。唉,这几年都没发生什幺好事,只有她是我唯一的骄傲。」
此话一出,她内心暗自幸灾乐祸的兴致早就消了大半,她深切体会到他深层的爱,也体会到雪绮在他眼中闪闪发亮的地位。
她的内心一直很挣扎,暗自虽然希望他们不要永远在一起,但他要是失去了她,肯定会痛不欲生,于是只好希望暂时维持现状。
可惜,老天就是天生要来跟她作对,无论她的愿望是什幺。
******
即使艾莉丝这幺说了,他还是很不放心,隔天就趁雪绮不在家故技重施潜入雪绮家偷查电脑。就跟上次一样,看到她与他不认识的男子密谈了好几个月。
「妳什幺时候要跟那个男的分手?」
「我迟早会跟那个人说,最近他心情不太稳定,身体也不太好。」
看到这里,他浑身都在冒冷汗。从什幺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想离开他了?这幺长一段时间他竟然浑然不觉。从什幺时候开始,他已经变成「那个男的」、「那个人」了?
他本想立即打手机给她,但手指却停在拨号键上。他犹豫了,他害怕一戳破她就会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他就会立即失去她。明明之前也是一发现就质问她,但这次他内心不断涌上不祥的预感。他的手就放在潘朵拉之盒上,无论开与不开,他都不知道里头是否仍有希望。
不过,要他一直隐忍不问太困难,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拨出电话。一听见她的声音,心里想着要讲的话却都说不出口,只听见自己不断啜泣呜咽的声音,她在另一头静了,「等我回家再说。」
她挂了电话后,他苦等到晚上才等到她回家。
「你怎幺发现的?」
他不想回答,「妳为什幺又这样做?妳怎幺能欺瞒我这幺久?」
「我一直在想着要告诉你。」
「然后呢?告诉我然后这样妳就终于可以分手了?」
她默不作声。
「为什幺?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我总觉得,跟你在一起没有未来。」
「妳怎幺会这样想?我不是跟妳说了?等妳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啊,都在一起这幺多年了,妳不相信我?」
她摇摇头,「你知道,我自然不是这样想的,我指的未来不是这个。」
「是妳爸妈说了什幺吗?妳知道,我只是工作不太顺,但我存的钱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我不知道,不知道那个未来是什幺,也不知道在哪里。」
「怎幺会不知道?我都发过誓要永远跟妳在一起的啊!」
「然后呢?到达那个未来之前,我们要一起靠什幺活下去?这六年来,你老是说要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但你总是这个样子。」她无奈地耸肩。
「我不是没有在工作,只是找不到稳定的,我都有在接案啊!」
「那你最近进帐了多少?靠画画之类的是能赚多少?」
他心知肚明,他的存款往往下降的速度赶不上上升的速度。
两人不说话,彼此都能了解这是个长期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所以呢?那个男的能给妳什幺?他是很有钱吗?」
「也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就是他的未来比较明确。」
「明确到妳的父母也很满意吗?」
她只是叹了口气。
他想,答案很明显了。他有时会担心这天来临,没想到真的来临时他仍然措手不及。
「明天就是六周年了,明天也是我的生日。」他恳求,「拜託妳」
「我已经决定要走了,迟早要走,哪一天都一样的。」
「拜託妳不要这样对我。」
「我只能说,抱歉。」
他要伸手将她拉向他,才一张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僵住了,他勉强自己不要发抖,害怕地一步一步走向她,每一步都像是自己踏入地狱迈向死亡。
她站在原地,静静等着他走向她,他一碰到她的肩膀,就同时将下巴靠在她头上,眼眶中盈满的泪水就被她的头髮碰落了。
他以为自己被泪水呛得空气无法进入身体,其实他的心已凿出了个大洞,冷风将滞凝的空气不断刮入心里,穿透身体而出,狂乱跳动的心脏正在冷风中无力地抖跳着。
不知不觉,墙上的钟已到了十二点。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们六周年快乐。」
「嗯,快乐。」
他暂时先放开她,转身去从抽屉中翻出一对耳环,「虽然不是什幺名贵的,这是要送妳的周年礼物。」
「我没有準备。」
「也是呢,妳就要离开了不会想到要準备,但没关係,还是请妳接受,至少接受这个。」
她点点头,于是他小心地拨开髮丝,为她别上耳环,再稍微退后一两步,好好端详这白雪般清丽的俏颜。
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