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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同手同脚全文免费阅读 1997／十七岁(八)
- 1997／十七岁(八)
回家的路上，公车上的双人座位莫名被一股沉重垄罩，四周的空气都因此显得又黑又闷。坐在靠窗位置的邓于庭，视线始终落在同个方向，任由万千街景从眼前跑过也毫无反应。
身旁的刘晋轩很快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唤了几声等雨停也不为所动，刘晋轩最后朝耳边凑近，用不小的音量喊了本名：「邓于庭，妳是死了是不是？」
这招果真奏效，邓于庭这回吓了一跳，她瞪着刘晋轩，「你干嘛啊！靠那幺近还那幺大声？」
「这是我要问妳的吧？前面叫那幺多次都不应不理，妳是聋了喔？」
触及刘晋轩那双眼神，让邓于庭又回想到刚才的激辩，她收起张牙舞爪，轻描淡写说道，「我只是在想事情。」
「什幺事情那幺值得费神，简直都灵魂出窍了。」刘晋轩讪笑，发现邓于庭依旧闷闷不乐，他半信半疑问，「该不会是介意大家刚才的聊天内容吧？」
邓于庭没承认，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喂，那种事不值得妳烦恼成这样啦，为了那些人说的话就心情不好，根本没意义呀。」
闻言，邓于庭抬眸，「你到底怎幺想的啊？从头到尾也没表示些什幺，就只是一张脸笑瞇瞇，让人摸不透。」
刘晋轩先是一怔，几秒后无奈苦笑，「不然能怎幺办？你以为gay和左撇子一样，是个值得向大众招摇的事情吗？」
「那些学弟妹说的话，你都不会想反驳？」
「反驳什幺？」刘晋轩一脸泰然，他整个人放鬆靠在椅背，「他们说的也自有一点道理在。」
「哪来道理可言？」鼓着脸，邓于庭仍为他感到忿忿不平，「两个男生结婚很噁心，这也叫做道理吗？」
「妳太认真了。」刘晋轩对她晓以大义，「人和人对话，不只是说很重要，听也是种大智慧，自己要会去分辨什幺资讯可以吸收，像学弟讲的那些情绪性字眼，最好的方法就是充耳不闻，不要理会，放在心上只是让自己不开心。」
「你为什幺能这幺淡定？你难道都完全不生气？」邓于庭依旧不可置信，但潜藏在话语中的怒意，随着刘晋轩的开导，似乎有了削减的迹象。
「说没感觉是骗人的，也不可能完全不愤怒，但是啊，妳生气又能解决什幺？社会上就是不接受同性恋啊。」
邓于庭长叹一声，「人家都说辩论社的人本性好辩，你和阿瑞还有芝芝真的是怪咖，怎幺都这幺冷静？」
「才不会，我们到了场上也是会跟对手厮杀啊，上场当然要好辩，赢的机率才大，但比赛之余的性格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是这样，场上场下也差太多了吧……」她忍不住咕哝。
「就像阿瑞说的，辩论的真理是『思考』，听到和自己相左的意见时，首先要做的并非批评质问，而是要进一步思考：为什幺对方会有反对的言论。」
「喔……」自知和刘晋轩讲道理从未赢过，邓于庭于是没再说下去。
半晌，刘晋轩又说，「所以啊，今天温家翰说的那些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温家翰？」眉宇不自觉变得紧蹙，邓于庭问，「你是指……同性伴侣收养小孩的疑虑吗？」
「嗯。」刘晋轩点头，「这个问题在他今天提出之前，我其实就有想过，所以听了之后没什幺特别的感觉。」
邓于庭先是沉默不语，随后才启齿，「你不会难过吗？」
「难过什幺？」
「就是温家翰反对同志结婚这件事。」
刘晋轩不禁失笑，「有什幺好难过的？全世界反对的人多着呢，照妳这逻辑，我这辈子根本难过不完啊。」
「这不一样啊。」邓于庭急切打断，「你对温家翰有意思，听到他说这种反对的话……」
意味深长看了邓于庭一眼，刘晋轩最后轻笑出声，「根本轮不到去担心那个层面。」他丢了句耐人寻味，却让对方完全不明所以的回答。
「什幺意思？」邓于庭忍不住问。
「没什幺。」刘晋轩没正面回答，反而提醒她另一件事，「快到站了。」语毕，他站起身按了下车铃，三十秒过后，两人已经双双走下公车，齐步走在向晚的街道。
「喂，等雨停。」刘晋轩换了个话题，「妳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干嘛？」
「以后……」邓于庭有些纳闷，「现在想这个不会太早吗？」
「哪会？妳想想喔，明年的这时候，我们已经是高三生了，很快就要面对大学选志愿，到时候大学选的科系，都会和日后的工作息息相关呀。」
「那也是明年再来烦恼的问题吧。」她懒洋洋回道。
刘晋轩一副败给她的表情，「等雨停，妳这人真的是奇葩，该烦恼的问题不担心，不干妳事情的反而想太多。」
「我哪有想太多？」
「哪没有？刚刚聊到的同志婚姻，不就妳在那穷操心？」
被将一军的邓于庭哑口无言，她不自觉噘起嘴，嘴里念念有词，「好像你就晓得自己未来要做什幺一样。」
「我当然早就想好了啊，我又不是妳。」
「你要做什幺？」
刘晋轩咧嘴一笑，「我要考法律系，以后要当律师。」
「律师？为什幺？」
「因为我想找到真理。」瞳眸里映出男孩的高亢兴致，这话题像是触及了刘晋轩心底的某道开关，他兴致勃勃说着，「其实律师打官司就像是辩论比赛，藉着双方交锋的过程，让彼此都能更靠近真理并釐清真相。而且啊，若是不屈不挠、诚心争取，或许可以稍微改变这个对gay不友善的社会，搞不好有一天，同性婚姻合法的重要推手就是我。」
「除了辩论以外，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幺认真。」邓于庭笑出声，「怎幺不乾脆做立委，立委也是推动法案的人啊。」
「不可能。」刘晋轩想也没想就反驳，「立委大部分都好吃懒做，缺乏独立思考能力，很多时候只会跟着风向跑，顺从名义起舞，等嚐到甜头后，他们就能一秒忘记当时说过的承诺。」
「分析的真透彻。」邓于庭觑他一眼，「立委的薪水都不知道多少了，被你嫌的跟什幺一样。」
「总之，那不是我要的生活，我也没有足够的后台和荷包去选，自己的梦想和自由，都是握在自己手中的。」
语落，刘晋轩开始哼起某段音乐旋律，甚至开始唱歌词，站在身旁的邓于庭，很快就听出来是哪首歌，「海阔天空？」
「妳听得出来啊？」刘晋轩一脸惊喜。
「当然，那张cd都快被你播到烂，怎幺可能不晓得？洗脑到连我都快会唱了。」
刘晋轩开怀一笑，唱的比原先还卖力，声音也更加宏亮，「原谅我这一声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 no……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亦步亦趋的邓于庭，凝视着这张自信侧脸，心境也不自觉受到渲染，走在秋风飒爽的漫长街道，刘晋轩的哼唱声，把先前的阴霾都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