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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弹琴不谈情全文免费阅读 第二章 缘份05
- 第二章 缘份05
「怎幺啦？我看妳今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驾驶座的小白从后照镜对上我的视线，今天他又担任送我回家的司机一职。
「没什幺。」我无力牵起一个笑容，他也礼貌的没再追问，继续专注开车。倒是他这一声关心，让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小飞今天已经跟我说他母亲的事情了。」
「是吗？」他又把视线移回后照镜，正好与我的眼神交会，想从我的回应得到确认，见我点头以后，小白接着说：「那天我有跟他提到妳已经看过他母亲了，叫他自行斟酌要不要告诉妳实情，想不到他行动蛮快的嘛。」
是因为我来到日出了，或许命中注定我们该是好朋友。我一边听小白说，脑子一边回忆着今天廖子飞说的话，他在夕阳下的表情也不约而同跑到脑海中。
「小白，你们其他人也都知道他妈妈的事情吗？」
「知道啊。」眼前是个大转弯，引力的驱使下，使得我们的身体都同时倾向一边，「我们可是从高中认识到现在的患难之交，没什幺不知道的秘密。」
「为什幺他母亲现在又回头来找小飞？」
「说是突然重新醒悟，新老公的大男人主义太强大，她开始怀念前夫和孩子，想过回以前一家三口甜蜜的日子。」小白顿了顿，「不过这说法在我们大家听来实在是讽刺，她口中的生活明明只持续了五年，从小飞有记忆以来，这幺温馨的片段，倒还比较像是书上的故事。这幺多年以来，母亲在他心中的样子早就只剩下当时离开的那抹背影。」小白说的轻快，但从他语气仍能听的出对于对方有很大成分的不谅解。
「你们都没有想过要劝小飞回心转意吗？」那天妇人受伤的脸庞在脑海里可见，她的眼底尽是悲伤，完全无从想像这样的女子，竟然曾狠心背叛小飞和他的父亲。
「接受那样失败的母亲？让这样的人称心如意，小飞当年的伤害就能一併消失了吗？这种荒谬的想法不用说他会拒绝，就连我这外人都觉得不可能。」
「可是……阿健不是常常劝他吗？怎幺你们反而不是这样想……」
对方先是沉默半晌，令人窒息的尴尬横亘了将近十秒，小白才再度启齿，「妳应该知道他母亲当年为什幺要离开吧？」
我愣了一会，然后安静点点头。
「当年他爸的工厂发生问题时，她连一个扶养孩子的责任都急着抛开，快快离婚然后跟别的有钱公子跑掉，这件事隔没多久，小飞父亲的公司终究还是面临倒闭的结局。」他语气沉重，「从那时开始，直到现在，小飞家里的经济都没办法恢复多年前的风采，如今，他的母亲一时后悔回来了，难道未来绝不会再因为现实的残酷而抛下他们吗？」
语落，我愕然的无话可说，视线和思绪久久不能回复。
「对妳而言，看见他母亲憔悴的模样的确让人不捨，但这一切全是她自己造成的，不是吗？」小白继续问，「看到的不一定就比较真实、比较痛苦，妳有想过小飞陪着父亲一起撑起家计的辛苦和痛苦吗？小飞从国中就开始打工，嘴上什幺都不说，但比起他牺牲的、承受的，他母亲一时的不堪寂寞算什幺？」
我只能安静听他替小飞辩驳，听着他口中小飞曾度过的生活。
「阿健会劝他，是不希望小飞跟他妈妈一样，在多年以后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是，撇开阿健赚自己的生活费不说，他们家并没有经济吃紧的困扰，这方面来说，他考量的实在是太少了。」前面的交通号誌变成红灯，小白渐渐减缓车速，最后停下来。
「在我看来，阿健没办法真正体会小飞必须面对的困难有多庞大、多沉重，所以，我虽然表面上不阻止，但心里并不赞同他的想法。我相信小飞也有相同感受，但他也知道阿健的出发点是为他好，所以一再拒绝，却始终没把话说明白。」
他说完话，绿灯正好亮起，车子此时又重新动了起来，我的心思却因为最后一段话而停滞。
大概是因为我突如其来的低气压远大于车内原本的气氛，我没仔细听小白后来那段像是自言自语的细声呢喃：「没有人承受的起第三次的离去。」
隔天醒来，才一张开眼，便听见楼下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原本以为这只是错觉，但翻了个身后，发现吶喊却越来越清晰，也越听越耳熟……
是母亲的声音！
意识到此，本来蜷缩在被窝里的我，瞬间像是全身通了电一样，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我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梯。
首先映入眼前的是一张张红色字条，上面全写着「查封」两字，鲜红的字迹刺醒了原本精神不济的我。还来不及搞清楚是怎幺一回事，一声凄厉的哭喊再次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顺着声音的来源跑过去，搀扶跪地不起的母亲。
「妈！妈！这是怎幺回事？」
奇怪的是，当她抬起头，我才发现这个人并不是母亲，而是一位我不认识，却又隐约带着熟悉感的陌生女人。
我吓一大跳，反倒是眼前的女人，她显然并不介意我们究竟是否相识，只是奋力挣脱我的双手，继续没来由的哭天喊地。而我，一时之间还处于满满惊愕之中，只能看着她发愣。
「为什幺！只会叫我出去工作，男人的担当在哪里？哪里！」此时，陌生女子站起身，对着角落突然歇斯底里大喊，「你呢？这时间不滚去睡觉，在这里干嘛？你也想跟你爸一样气死我吗？」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个年约幼稚园的孩童，茫然的盯着女人，他的眼底，全映照出恐惧的情绪。
「我叫你去睡觉你是听不懂是不是！」陌生女子不自觉提高音量，声音也变得尖锐，她甚至拿起我脚边的酒瓶，準备向年幼的孩子砸去。
「不要！」被这景象吓到的我，顾不得脑袋里满满困惑，赶紧冲上前护住孩子，在陌生女子还没回过神之前，我快速抱起那小孩，往我的房间冲去。
「小朋友，你是谁？怎幺会在这里？楼下那个人又是谁？」逃命的同时，我也一股脑问出满满疑惑，但小男孩没有回答，我只发现他的眼眶红润，像是泫然欲泣却又努力忍住不哭的模样。
当我终于来到二楼，推开房门的那瞬间，陌生女子却又映入眼帘，我一时之间吓傻，整个脚步踉跄，险些跌倒。
现在是白天遇到鬼了吗？这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但是陌生女子并没有说些什幺，她只是淡淡看了我们一眼，接下来对着里头冷酷说道，「我不知道跟着你这种穷光蛋有什幺值得留下的理由！」
随着她尖锐的声音，我探头看了看房门，只见一个憔悴的男子跪地不起，整个人泣不成声。
我再次被这样的情景震慑住，正想确认手中孩子的安危时，却发现──
他不知道从什幺时候挣脱我的怀抱，安静站在我身旁，眼神直视房间内的场景，不曾移开视线。
而里头仍旧没有停止争吵的迹象，一来一往都是几近抓狂的吼叫。
「不要再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女人厉声打断他，「没有钱，没有好日子，你凭什幺？」
男人抬起头，我这才看见他的脸，哀戚的表情让我忍不住发颤，眼神空洞的像是早就死去一样。
「孩子呢？小飞呢？就算妳再怎幺痛恨无用的我，怎幺可以这样对待无辜的小飞？」
小飞？
我猛然转过身，原本素不相识的女人，恍惚之间竟感到熟悉，似乎和这张脸庞有过一面之缘。
刚刚那些画面不约而同的撞进脑海，像雪片般快速纷飞，当故事逐渐拼凑，一股电流火速窜过全身，顷刻之间，我只感到天旋地转，最后，我忍不住看了小男孩一眼，那双眼睛，让我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是过去的廖子飞。
而眼前这些画面，正是曾经在他眼前真实上演的童年。
廖子飞父亲的大吼声在这时灌入耳膜，又把我的思绪拉回他们夫妻俩的对峙与争执。
「你该不会要带走小飞吧？他是我儿子！我不准！」
「哈！」女人尖锐的笑声刺穿了稀薄的空气，「小飞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我连养自己都有问题，我还养他？他是你儿子的话那就归你吧，我一点也没有想要跟你抢的意思。」
语毕，女人拿起搁置在地上的大包包，像是準备要往外走的模样。见状，我下意识退后两步，她没再瞧我一眼，便快速迈步离去。
高跟鞋叩叩叩──的明亮声响，在这个众人沉默的时刻，显得分外清楚，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那声音仍然在脑中挥之不去。
等我回过神后，我忽而想起原本站在我身旁的廖子飞，下意识转过身寻找他的身影，却发现他人并不在原本站的那地方。
来回在走廊走了两三趟，都没有再看见刚刚那张稚气的脸庞。
原以为小孩版的他神秘地不知所蹤，我却在折返一途听到了声音，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往里一看，先前廖子飞的父亲早已不在房间内，反倒是个男孩盯着某个方向若有所思，却不发一语。
我蹑手蹑脚的走进房内，顺着那人的目光望去，原本应是贴满几个偶像的大海报，以及多年来和亲朋好友照片的瓷白色墙面，现在上头全挂满一对情侣的甜蜜合照，其中几张还夹杂多了小孩子的全家福。
我仔细一看，照片中的男女就是方才在这里争吵的两人，而那个带有单纯笑容的孩子……
正是那个童年的廖子飞！
意识到此的我，难掩惊讶的成份而不小心叫出声，陌生男孩发现有动静，随着声响的来源转过头，一时之间我反应不过来，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
见识他的庐山真面目以后，我更是感到诧异万分。
眼前的人是廖子飞，长大后的廖子飞。
本来在学校就时常面无表情的小飞，此刻，在他的脸上更是冰冷，让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对上他此刻的漠然视线，所有话语瞬间哽在喉间，我们两人只能乾巴巴的互相对望。
「丢下孩子的母亲，走投无路的爸爸，这就是我的童年。」他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语落，我愕然的抬眸，但廖子飞没看我一眼，而是直接越过我身旁，笔直往门外走去。
恍惚了好几秒后，我才冲出房门，焦急地左顾右盼，急于找到他，廖子飞却早已消失在长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