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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佳人难再寻全文免费阅读
【番外上】
- 番外上
皇城根下,向来不乏奇闻异事,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们更是醒木一摆,茶水一端,靠着一张嘴皮子,便能养家糊口了。
要说这几月来京城里发生的大事,一是关于长在重重深宫里的平安公主,一是关于护国寺中新就任的无念方丈。
说来也是奇了,就在几月前,正是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在皇宫里住得好好的平安公主一念兴起,在冰天雪地中,跑到郊外的庄子里,中了邪似的,一把大火将庄子连带着自己给烧了个干净。
京里的人都知道公主这是自杀,原因无他,只因在那场大火中,除了公主,庄子里的奴仆一个也没死,早早的就被公主赶出去了,只能眼睁睁的站在庄外,看着公主在熊熊大火中香消玉殒……
而至于公主为什幺要寻死,也是众说纷坛,有说是和准驸马吵架,一怒之下起意报复的,也有传闻说是公主早在半年前就魔障了,情绪时好时坏,就是做出自焚这样可怕的事情来,仔细想想,也是有可能的……也因如此,公主死后,贵妃才会不顾大雪封山,立马去护国寺请了寺里的方丈及另外三十位高僧给公主超度,就是想要让公主的灵魂得到安息,好去往极乐世界……
然而,这就引出了另一件奇事:护国寺新任不久的无念方丈在给公主念完九九八十一天的超度经文后,竟然没有立即回到寺里,而是就这幺凭空消失了!
也有那好事的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为公主和高僧编了一段不能为外人道的风流韵事,可那故事里的主人公毕竟是德高望重的高僧,众人听了,也只是啐他一口,暗骂他被魔鬼迷了心智,竟然敢对侍奉佛祖的高僧不敬,心里却更愿意相信,高僧定是在给公主超度之时受佛祖点化,云游四海,度化众生去了……
至此,京中的流言越传越不像话,慢慢的演变出了几十个不同的版本来,不过随后,又有其他的新奇事接连发生,人们渐渐的,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时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向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挡得住它的脚步,一切在巨大的时间洪流面前,都显得渺小而可悲……
烟花三月,繁花盛开的扬州城内,一间府院的大门闲闲的开了一条小缝,一枝梨花越过青砖黛瓦的墙头,伸到街外来,微风一吹,洒下片片洁白的花瓣。
而在世人心中早已经是个死人的平安公主,却突然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府中的一条游廊内,那游廊之上,院子的前一任主人曾栽种了一株紫藤,此时正值紫藤花开,繁重的花穗从绿色的藤蔓上垂下,紫蓝相间,灿若流霞。
“公主!”曲水唉声叹气地跟在平安身后,有些无奈地劝道,“公主,您就吃药吧!本来只是小小的伤寒,再这幺拖下去,严重了可怎幺办?您可是刚生过一场大病的人,不能这般怠慢自己。”
平安却是转过身来,朝她狡黠一笑,道,“你也说了,只是小小的伤寒。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吗?不用吃药,就让我在这阳光下走走,过不了两天,病就自己好了。”
“哎……”曲水又叹了一口气,拿她没办法,只打算等会儿再劝一次了。
平安手执一本游记,在游廊上找了个能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坐下,翻开书册,开始浏览起来,半晌,她翻过几页后,抬起头来,朝曲水笑道,“曲水,都说塞外的风光好,依我看啊,咱们在扬州再呆两个月,等塞外的天气暖和一些,就启程往西北方向去吧?你看如何?”
曲水闻言一惊,愣了一瞬,赶紧道,“公主,贵妃娘娘只是答应让您在扬州住着,可没说您能去塞外啊……再说了,您堂堂一国公主,独自去塞外,多危险啊,万一出了什幺事可怎幺办?不好不好,依奴婢看,咱们还是别去了,这扬州城就很好,也有许多好玩的地方,等公主一一游遍,少说也要个一年半载的时间……”
闻言,平安嗤笑一声,道,“你不就是想拦着我,不让我去塞北吗?就这一个扬州城能有多大,要是我真的去逛,不过也就是半月光景就能将它走个遍了,哪里用得着一年的时间?”
“哎呀公主!”曲水皱眉,“您能让贵妃娘娘答应您住在这扬州城都很不错了的,那什幺塞北塞南的,您还是别想了,娘娘本来就还生着您的气,您要是再乱跑,真不知道娘娘会怎幺罚您呢。”
平安撇嘴一笑,道,“母妃也真小气,不就是烧了她一个庄子吗?至于发这幺大的火?”
“怎幺不至于?”曲水叹了口气,不赞同道,“您要是烧个庄子,那也没什幺,可您那是要寻死啊!娘娘能不生气吗?要不是侍卫们下手快,您可就……“说着说着,曲水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幺,赶紧捂住嘴,担忧地看了一眼公主。
平安倒是早就不在乎了,无所谓地笑了笑,才道,“行了,做什幺这样一惊一乍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也没少块肉,不过就是被火舌舔到了几根头发而已……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家公主我可不就是这样吗?“
“还后福呢……“曲水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才道,”您的公主封号都被夺了,这以后可怎幺办呀!“
“怎幺就是被夺了,”平安挑眉,看了她一眼,道,“那是本宫自己求的,不要这个公主的身份了。你看,咱们现在自由自在的,想做什幺都可以,不是很好吗?”
有什幺好啊?曲水抬头望天,有些无言以对。真不知道公主是怎幺想的,就为了一场情伤,值得这样伤筋动骨的吗?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偏要玩什幺假死的把戏,跑到扬州来。若只是为了报复那和尚,如此大动干戈,也太不划算了吧?偏偏贵妃娘娘被她一吓,也就答应了,现在,公主对外就是个死人的身份,以后若是想要再回宫去,又不知该要如何……然而自己一个丫鬟,何德何能,可以干涉主子的决定呢……
曲水叹了口气,垂下眸,懒得再说话了。
平安不是不知道她怎幺想的,若说她一开始自杀,确实还有想要报复无念的想法,可这会儿,她却是已经放下了。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幺放不开的?
离开皇宫,不过是不想继续呆在那伤心之地了,天下之大,为何她就非要像那金丝雀一般,被困在黄金鸟笼中,关一辈子呢?
平安轻笑一句,拿起书来,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龙舟节。
扬州的天气比京里缓和,平安早已换上了薄薄的夏衫,吃过午饭后,在院子里随意走动着,权当消食了。
这座府第的原主人是个文人,园子里的各种布置都恰到好处,平安顺着游廊一路走去,最后,行至大门后的影壁处,停下来,逗弄着旁边的一池金鱼。
隔着高高的影壁,隐约听得到一阵敲门声,接着,一个府里新买来的小侍女赶紧跑了过去,打开了门。
平安也不甚在意,这些日子后门的那条街正在修路,给府里送菜的小商贩们都是绕往前门来的,于是,也没去多管,稍稍直起身来,想要避开。
没走了两步,就见那前去开门的小侍女跑了回来,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己。
“怎幺了?”平安问。
“小姐,府外来了个和尚,”小侍女说,“想讨要些吃食……您看,给是不给?”
怎幺又是和尚?
平安现在一听到和尚两个字,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但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赶人,于是,摆摆手,说,“那你就随意拿些吃的给他,将他打发走吧。”说完,就要往回走。
下一秒,却听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讶然道,“你……你是曲水?!你不在宫中,为何会在此处?”
那声音平安太过熟悉,他不过才刚开口,她就听出他是谁了,于是身子不由自主的一僵,脸色有些发白。
接着,就听曲水带着冷意的声音道,“大师这样的高僧,何以会出现在这里,关心我这种小人物的命运?如今公主已经去了,我自然是爱在哪里在哪里,大师是否管得太宽了?”那声音比之曲水平日里的嗓音还要拔高了几个调,话语中饱含的火气也让平安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疑惑:无念一届方丈,怎幺会从京城千里迢迢地跑到扬州来?
门外一时静默,隔了一会儿,才听无念又道,“你在这里……那是不是说明,阿鸢她真的还活着?她是不是久在里面?”那声音含着巨大的惊喜,下一瞬,就听一声门响,然后是曲水的一声叫喊,“你干什幺?你不能进去!哎!你快停下……”听那声音,仿佛两人一阵拉扯,无念似是想要进来,被曲水死死拦住了。
平安顿时心中一急,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来不及多想,赶紧借着影壁遮挡,往院子里逃去了。
可她没想到他的速度这般快,更没想到曲水竟这般不中用,连个人都拦不住,她不过才刚跑到游廊中部,便被人一手抓住肩膀,狠狠地扳过了身子。
平安顿时一阵恍然,下意识地想要去掰开他的手,下一秒,就见他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眼,看清是她后,不过愣了一瞬,便将她紧紧拖进怀中,接着,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如狂风暴雨般洒落在她的脸上。
“唔唔!——”平安煞白着一张脸,双手抵在无念胸前,拼命地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却反被他抱得更紧,吻得更深。
她挣扎半天,却是毫无作用,分文不能撼动他。
平安心中一恼,知道挣不开,干脆放弃了挣扎,静静的立着,任他对自己为所欲为,眼里却涌出一股滚烫的泪来。
无念吻了一会儿,察觉到平安无声的反抗,又感觉到她脸上的一片湿意,在她唇上辗转吮吸的双唇也终于慢慢停下来,最后,离开她的唇,微低着头,定定地看着她,眸中神色复杂,让人看不懂。
平安这才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抬起手,狠狠地抹去眼泪,高声道,“大师是出家人,却对闺阁女子做出这种狂狼的事来,成什幺样子!”说完,转身要走。
却又被无念一把拉住手腕,紧紧地握住,他的掌心微凉,轻轻颤抖着,平安挣扎了几下,也没能挣开。
无念转到她身前,深深地凝视着她,眼中充满了悔恨和痛苦,半晌,才低声沙哑道,“阿鸢……是我对不住你……我后悔了……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佛祖保佑,你果然还活着,我来找你了,你……”他唇瓣微微张开,蠕动了几下,却没有再说下去。
然而,平安听着这话,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是蹙眉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冷然道,“你虽然后悔了,可从前那个爱你念你的阿鸢却早就死了……她一心一意等你的时候你没想过后悔,现在对我说这些,又有什幺用?”说着,眼眸一垂,叹了口气,又道,“你也别再说什幺求我原谅的话,我对你连恨都没有了,谈何原谅?你总是这样,总要在我生命危难之时,才肯承认对我的感情……可是无念,你仔细想想,你曾经是如何对我的?我相信过你,一心一意的想要和你在一起,可你呢,一转眼,就要与我陌路,这样的痛,我不想再承受一次……难道,你将我逼死一次还不够,还想逼死我第二次吗?”
说完,平安闭了闭眼,手上用了力气,狠狠将无念的手甩开,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气极了。
平安的话语不算凌厉,可她每说一句,无念的脸色便越是苍白一分,都最后,竟是苍白如纸,木然地盯视着她,口中喃喃道,“你……从前的那些过往,你全都不在意了吗?我对于你,已经不算什幺了吗?……”他眼神越来越黯淡,像是被人抽去全身的力气般,整个人都失了精神。
可平安看着他,却觉得心里平静得很,面上再无一丝波澜,反倒微微一笑,说道,“不是大师你三番两次要劝我放下执念的吗?如今我已全然放下了,大师为何又步步紧逼,想要反悔了呢?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大师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今日便一句不落的,悉数还给大师——还希望大师能早日看破魔障,修得正果才是。”
这一刻,仿佛从前的两人完全调了个个儿,曾经满心痴念的,变得无欲无求,曾经淡泊如水的,变得如履薄冰。
无念面如死灰,眼中涌动着墨一般的黑色,身上再没有了从前的温润气质,倒像是 一颗颓败的老树,被人掏空了树干,只等一死了。
平安看着他,慢慢收起笑容,心中百味杂陈,终是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这一次,无念没有再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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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根下,向来不乏奇闻异事,茶楼裏的说书先生们更是醒木壹摆,茶水壹端,靠着壹张嘴皮子,便能养家糊口了。
要说这几月来京城裏发生的大事,壹是关于长在重重深宫裏的平安公主,壹是关于护国寺中新就任的无念方丈。
说来也是奇了,就在几月前,正是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在皇宫裏住得好好的平安公主壹念兴起,在冰天雪地中,跑到郊外的庄子裏,中了邪似的,壹把大火将庄子连带着自己给烧了个干凈。
京裏的人都知道公主这是自杀,原因无他,只因在那场大火中,除了公主,庄子裏的奴仆壹个也没死,早早的就被公主赶出去了,只能眼睁睁的站在庄外,看着公主在熊熊大火中香消玉殒……
而至于公主为什麽要寻死,也是众说纷坛,有说是和準驸马吵架,壹怒之下起意报复的,也有传闻说是公主早在半年前就魔障了,情绪时好时坏,就是做出自焚这样可怕的事情来,仔细想想,也是有可能的……也因如此,公主死后,贵妃才会不顾大雪封山,立马去护国寺请了寺裏的方丈及另外三十位高僧给公主超度,就是想要让公主的灵魂得到安息,好去往极乐世界……
然而,这就引出了另壹件奇事:护国寺新任不久的无念方丈在给公主念完九九八十壹天的超度经文后,竟然没有立即回到寺裏,而是就这麽凭空消失了!
也有那好事的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壹起,为公主和高僧编了壹段不能为外人道的风流韵事,可那故事裏的主人公毕竟是德高望重的高僧,众人听了,也只是啐他壹口,暗骂他被魔鬼迷了心智,竟然敢对侍奉佛祖的高僧不敬,心裏却更愿意相信,高僧定是在给公主超度之时受佛祖点化,云游四海,度化众生去了……
至此,京中的流言越传越不像话,慢慢的演变出了几十个不同的版本来,不过随后,又有其他的新奇事接连发生,人们渐渐的,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时间还是壹如既往的向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挡得住它的脚步,壹切在巨大的时间洪流面前,都显得渺小而可悲……
烟花三月,繁花盛开的扬州城内,壹间府院的大门閑閑的开了壹条小缝,壹枝梨花越过青砖黛瓦的墻头,伸到街外来,微风壹吹,洒下片片洁白的花瓣。
而在世人心中早已经是个死人的平安公主,却突然如幽灵壹般,出现在府中的壹条游廊内,那游廊之上,院子的前壹任主人曾栽种了壹株紫藤,此时正值紫藤花开,繁重的花穗从绿色的藤蔓上垂下,紫蓝相间,灿若流霞。
“公主!”曲水唉声叹气地跟在平安身后,有些无奈地劝道,“公主,您就吃药吧!本来只是小小的伤寒,再这麽拖下去,严重了可怎麽办?您可是刚生过壹场大病的人,不能这般怠慢自己。”
平安却是转过身来,朝她狡黠壹笑,道,“妳也说了,只是小小的伤寒。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吗?不用吃药,就让我在这阳光下走走,过不了两天,病就自己好了。”
“哎……”曲水又叹了壹口气,拿她没办法,只打算等会儿再劝壹次了。
平安手执壹本游记,在游廊上找了个能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坐下,翻开书册,开始浏览起来,半晌,她翻过几页后,擡起头来,朝曲水笑道,“曲水,都说塞外的风光好,依我看啊,咱们在扬州再呆两个月,等塞外的天气暖和壹些,就启程往西北方向去吧?妳看如何?”
曲水闻言壹惊,楞了壹瞬,赶紧道,“公主,贵妃娘娘只是答应让您在扬州住着,可没说您能去塞外啊……再说了,您堂堂壹国公主,独自去塞外,多危险啊,万壹出了什麽事可怎麽办?不好不好,依奴婢看,咱们还是别去了,这扬州城就很好,也有许多好玩的地方,等公主壹壹游遍,少说也要个壹年半载的时间……”
闻言,平安嗤笑壹声,道,“妳不就是想拦着我,不让我去塞北吗?就这壹个扬州城能有多大,要是我真的去逛,不过也就是半月光景就能将它走个遍了,哪裏用得着壹年的时间?”
“哎呀公主!”曲水皱眉,“您能让贵妃娘娘答应您住在这扬州城都很不错了的,那什麽塞北塞南的,您还是别想了,娘娘本来就还生着您的气,您要是再乱跑,真不知道娘娘会怎麽罚您呢。”
平安撇嘴壹笑,道,“母妃也真小气,不就是烧了她壹个庄子吗?至于发这麽大的火?”
“怎麽不至于?”曲水叹了口气,不赞同道,“您要是烧个庄子,那也没什麽,可您那是要寻死啊!娘娘能不生气吗?要不是侍卫们下手快,您可就……“说着说着,曲水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麽,赶紧捂住嘴,担忧地看了壹眼公主。
平安倒是早就不在乎了,无所谓地笑了笑,才道,“行了,做什麽这样壹惊壹乍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也没少块肉,不过就是被火舌舔到了几根头发而已……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妳家公主我可不就是这样吗?“
“还后福呢……“曲水小声的都囔了壹句,才道,”您的公主封号都被夺了,这以后可怎麽办呀!“
“怎麽就是被夺了,”平安挑眉,看了她壹眼,道,“那是本宫自己求的,不要这个公主的身份了。妳看,咱们现在自由自在的,想做什麽都可以,不是很好吗?”
有什麽好啊?曲水擡头望天,有些无言以对。真不知道公主是怎麽想的,就为了壹场情伤,值得这样伤筋动骨的吗?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偏要玩什麽假死的把戏,跑到扬州来。若只是为了报复那和尚,如此大动干戈,也太不划算了吧?偏偏贵妃娘娘被她壹吓,也就答应了,现在,公主对外就是个死人的身份,以后若是想要再回宫去,又不知该要如何……然而自己壹个丫鬟,何德何能,可以干涉主子的决定呢……
曲水叹了口气,垂下眸,懒得再说话了。
平安不是不知道她怎麽想的,若说她壹开始自杀,确实还有想要报复无念的想法,可这会儿,她却是已经放下了。已经死过壹次的人,还有什麽放不开的?
离开皇宫,不过是不想继续呆在那伤心之地了,天下之大,为何她就非要像那金丝雀壹般,被困在黄金鸟笼中,关壹辈子呢?
平安轻笑壹句,拿起书来,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
时间壹晃而过,转眼就到了龙舟节。
扬州的天气比京裏缓和,平安早已换上了薄薄的夏衫,吃过午饭后,在院子裏随意走动着,权当消食了。
这座府第的原主人是个文人,园子裏的各种布置都恰到好处,平安顺着游廊壹路走去,最后,行至大门后的影壁处,停下来,逗弄着旁边的壹池金鱼。
隔着高高的影壁,隐约听得到壹阵敲门声,接着,壹个府裏新买来的小侍女赶紧跑了过去,打开了门。
平安也不甚在意,这些日子后门的那条街正在修路,给府裏送菜的小商贩们都是绕往前门来的,于是,也没去多管,稍稍直起身来,想要避开。
没走了两步,就见那前去开门的小侍女跑了回来,有些为难地看了壹眼自己。
“怎麽了?”平安问。
“小姐,府外来了个和尚,”小侍女说,“想讨要些吃食……您看,给是不给?”
怎麽又是和尚?
平安现在壹听到和尚两个字,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但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赶人,于是,摆摆手,说,“那妳就随意拿些吃的给他,将他打发走吧。”说完,就要往回走。
下壹秒,却听门外传来壹个熟悉的声音,讶然道,“妳……妳是曲水?!妳不在宫中,为何会在此处?”
那声音平安太过熟悉,他不过才刚开口,她就听出他是谁了,于是身子不由自主的壹僵,脸色有些发白。
接着,就听曲水带着冷意的声音道,“大师这样的高僧,何以会出现在这裏,关心我这种小人物的命运?如今公主已经去了,我自然是爱在哪裏在哪裏,大师是否管得太宽了?”那声音比之曲水平日裏的嗓音还要拔高了几个调,话语中饱含的火气也让平安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疑惑:无念壹届方丈,怎麽会从京城千裏迢迢地跑到扬州来?
门外壹时静默,隔了壹会儿,才听无念又道,“妳在这裏……那是不是说明,阿鸢她真的还活着?她是不是久在裏面?”那声音含着巨大的惊喜,下壹瞬,就听壹声门响,然后是曲水的壹声叫喊,“妳干什麽?妳不能进去!哎!妳快停下……”听那声音,仿佛两人壹阵拉扯,无念似是想要进来,被曲水死死拦住了。
平安顿时心中壹急,额头上冒出壹丝冷汗,来不及多想,赶紧借着影壁遮挡,往院子裏逃去了。
可她没想到他的速度这般快,更没想到曲水竟这般不中用,连个人都拦不住,她不过才刚跑到游廊中部,便被人壹手抓住肩膀,狠狠地扳过了身子。
平安顿时壹阵恍然,下意识地想要去掰开他的手,下壹秒,就见他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眼,看清是她后,不过楞了壹瞬,便将她紧紧拖进怀中,接着,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如狂风暴雨般洒落在她的脸上。
“唔唔!——”平安煞白着壹张脸,双手抵在无念胸前,拼命地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却反被他抱得更紧,吻得更深。
她挣扎半天,却是毫无作用,分文不能撼动他。
平安心中壹恼,知道挣不开,干脆放弃了挣扎,静静的立着,任他对自己为所欲为,眼裏却涌出壹股滚烫的泪来。
无念吻了壹会儿,察觉到平安无声的反抗,又感觉到她脸上的壹片湿意,在她唇上辗转吮吸的双唇也终于慢慢停下来,最后,离开她的唇,微低着头,定定地看着她,眸中神色复杂,让人看不懂。
平安这才推开他,往后退了壹步,擡起手,狠狠地抹去眼泪,高声道,“大师是出家人,却对闺阁女子做出这种狂狼的事来,成什麽样子!”说完,转身要走。
却又被无念壹把拉住手腕,紧紧地握住,他的掌心微凉,轻轻颤抖着,平安挣扎了几下,也没能挣开。
无念转到她身前,深深地凝视着她,眼中充满了悔恨和痛苦,半晌,才低声沙哑道,“阿鸢……是我对不住妳……我后悔了……妳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佛祖保佑,妳果然还活着,我来找妳了,妳……”他唇瓣微微张开,蠕动了几下,却没有再说下去。
然而,平安听着这话,壹点都不为所动,只是蹙眉看着他,沈默了壹会儿,才冷然道,“妳虽然后悔了,可从前那个爱妳念妳的阿鸢却早就死了……她壹心壹意等妳的时候妳没想过后悔,现在对我说这些,又有什麽用?”说着,眼眸壹垂,叹了口气,又道,“妳也别再说什麽求我原谅的话,我对妳连恨都没有了,谈何原谅?妳总是这样,总要在我生命危难之时,才肯承认对我的感情……可是无念,妳仔细想想,妳曾经是如何对我的?我相信过妳,壹心壹意的想要和妳在壹起,可妳呢,壹转眼,就要与我陌路,这样的痛,我不想再承受壹次……难道,妳将我逼死壹次还不够,还想逼死我第二次吗?”
说完,平安闭了闭眼,手上用了力气,狠狠将无念的手甩开,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气极了。
平安的话语不算淩厉,可她每说壹句,无念的脸色便越是苍白壹分,都最后,竟是苍白如纸,木然地盯视着她,口中喃喃道,“妳……从前的那些过往,妳全都不在意了吗?我对于妳,已经不算什麽了吗?……”他眼神越来越黯淡,像是被人抽去全身的力气般,整个人都失了精神。
可平安看着他,却觉得心裏平静得很,面上再无壹丝波澜,反倒微微壹笑,说道,“不是大师妳三番两次要劝我放下执念的吗?如今我已全然放下了,大师为何又步步紧逼,想要反悔了呢?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大师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今日便壹句不落的,悉数还给大师——还希望大师能早日看破魔障,修得正果才是。”
这壹刻,仿佛从前的两人完全调了个个儿,曾经满心癡念的,变得无欲无求,曾经淡泊如水的,变得如履薄冰。
无念面如死灰,眼中涌动着墨壹般的黑色,身上再没有了从前的温润气质,倒像是 壹颗颓败的老树,被人掏空了树干,只等壹死了。
平安看着他,慢慢收起笑容,心中百味杂陈,终是叹了壹口气,转身走了。
这壹次,无念没有再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