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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话 宁洛剿匪案中案之二
- 第七十一话 宁洛剿匪案中案之二
被他们带回的女尸就摆放在院子里,冬季冻雪可保尸身不易腐坏,只是来往路过见着那盖着白布的尸体心里也总是发毛。
找了当地的老仵作验尸,老仵作面有难色,说的隐晦,只道:「尸身生前受尽虐待,胃袋里全是助兴药物,还是最猛烈的那种。」
「那帮千刀万剐的贼子!」章青天忍不住大骂。
饶是多想立马去捅了那帮匪贼的老窝,不过这具可怜女尸还是得先物归原主才行,公告首日竟来了十来批欲认领尸体的家属。
做了名册登记,算一算被下落不明的姑娘多达十七人,再加上这名为张昭昭的女尸,一共是十八人。
看着张昭昭的家属领着尸体啜泣着回去,路子忧沉着脸,心思也如这厚雪一样积压着没个地方发洩出去。
「十三岁的小姑娘……这帮丧尽天良也他娘的下的了手!」几乎将能骂的粗话都骂尽了,章青天还是不解恨。
路子忧回身大步走到十七面前,神情严肃,「十七,此事有些古怪,剿匪之事我们须再商讨。」
闻言,正在专心看秦毓瑭登记名册的十七抬起头,疑惑问:「何处古怪?」
一群官兵全聚了过来。
路子忧道:「大伙儿都知我出身宁洛,虽几有一年半载不曾回来,不过从前的事还是记得清的,宁洛匪贼猖獗,经常抢夺钱财自不再话下,若说掳掠闺中少女少之又少……」
「路大人的意思是?」章青天粗着嗓不解其意。
「血洗宁洛知府,一次强掳十八名女子,又将尸体丢于我们官府的必经之路,试想用意为何?」他顿了顿,续道:「又,去年、前年、往年都不曾如此做,偏偏今年做了?」
不过匪贼行事乖张,说是临时起意又或是随心所欲,也不是没有可能。
十七听了他的话,亦若有所思,路子忧继续说道:「说虽如此,无论匪贼动机为何,匪贼祸害宁洛多年,我们初四上山剿匪行动依旧不变。」
一条一例,平稳而沉静的分析。
众人站着,唯秦毓瑭坐在椅子上手握名册,用名册掩住自己擒着淡漠笑意的嘴角。
前世的书生将军,如今像是有了一丝雏形。
连赶了两天的路程,大伙儿脸上露出些许疲态,看时候不早了,路子忧也就吩咐各自回房去休息。
他独自一人走到门槛上,眺望远边山峦,神情凝重。十七移步向前,并肩在他身边,陪着他看连绵山峦而不语,心里头也思索着要如何将那可恶的匪贼一网打尽。
「宁洛匪贼猖獗已久,也是我此生心愿,如今疑点诸多,我开始不确定内心所想的了。」路子忧忽道。
十七奇问:「燕居兄所想为何?」
路子忧偏头凝视十七的双眼,只笑了笑,却未回答。
「燕居兄回来一趟,还未曾去见过家人吗?」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十七转了换题。
路子忧愣了愣,想起第一次与十七见面,在医馆里她问起自己是否尚有八十老母,那时他回答了什幺呢?
「双亲在我年幼时便病逝了,我是由长兄养大的,长兄……」他顿了顿,声音渐冷,「有次长兄上山採药,浑身是血回来,没多久就去了。」
本以为能驱走一些路子忧内心的愁绪,却没料到意外触及他伤心事。
十七暗自骂了自己一通,艰涩吞了口口水,猜测说:「难道是匪贼所为?」
「也许是,也许不是,长兄伤得很重,嚥气前说不出话,我后来才知……他舌头被生生给剪掉了。」他握紧双拳,手腕上青筋浮起,闭上眼,长兄的死状彷彿又在眼前。
舌头被剪掉了!
十七惊愕的瞪大眼,一时也不知道该安慰些什幺,「燕、燕居兄,节哀顺变……」
路子忧噗哧一笑,「多少年了……理当节哀顺变。」尾音随风消逝。
他们并肩而站,眺望远方,廊前飘起飞雪,日暮橙色薄辉打在他们俩身上,拉出身后映入堂内的斜长身影,正好在秦毓瑭的脚尖前,他放下手中的名册,目光柔和……现在就想一脚飞踢路子忧!
夜深人静,知府更显清幽空旷,也增添了几分诡异,就怕哪个转角一弯就会遇上啥不可思议的事情,纵使是在沙场威风的大老粗们也早早入睡。
十七漱洗了一翻后也準备歇息,躺上床忽想起慎言未跟来宁洛,也不知道秦毓瑭这幺一个娇贵的公子哥要怎幺办,想着茶来伸手的公子哥要样样自己来,估计会摆着一张臭脸后悔跟来宁洛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含笑闭上眼入睡。
〝碰〞门被推开,十七猛地惊醒,不离身的短剑从亵衣袖下滑出,身上披着棉被弓起身体,像只伺机而动的猎豹,警惕望着前方。
月色华光倾洩而下,人影修长高大,带着委屈的磁性嗓音,「十七,房间有女鬼想爬爷的床,爷怕!」
十七一懵,随着那人靠近,秦毓瑭抱着棉被枕头的身影显了出来,只见他俊容上扁着嘴,没有繫紧的衣领里白皙匀称的锁骨胸膛若影若现。
「女、女鬼?」十七不只口齿不清还有些口乾舌燥。
「嗯!」他用力点头,可怜兮兮地说:「十七……分一半床给爷睡!爷的清白已经被一个人毁了,可不能再被第二个人毁了……」
他边说边挤眉弄眼,似乎是在无声的控诉眼前的某人把自己的清白给毁了。
十七差点咬了自己舌头,看着自己身下这说大不大,说小……恰恰好也够两人睡的床榻,难为的说:「……孤男寡女睡一张床,出去会说闲话的!」
美人自己送上门,十七心痒痒,不过她是不怕自己名声败坏,就怕自家主子名声败坏阿!
「咱们睡过的……妳不认帐?」秦毓瑭瞇起眼,「妳想毁婚?恩?」
尾音拉的老长,吓得十七差点屁股尿流,「不是……」危急时刻,皇上的圣旨窜入脑中,她急中生智,立刻说:「皇上说我、我婚嫁随意,没、没我点头,谁人也……」
「阿!地上这是啥!」没等她说完,秦毓瑭惊叫了一声。
「啥!」十七赶紧低头,就怕是哪来的臭虫子咬了她家主子金贵的脚。
「妳点头了,好了,咱们赶紧睡吧!早些办完早些回京!」
黑夜中,小计谋得逞后,他一口白牙晶晶亮亮,二话不说直接抱着被子爬上床,将还在呆懵的十七给挤到最里面,打了一个大哈欠,「睏死了!」
眼看秦毓瑭已经打定主意,盖好被子自动就寝,十七总不能把人给踹下去,想着要去别房睡,这大晚上的,又冷又黑,重点是还得从秦毓瑭身上跨过去呢!
她咬着手指,缓缓滑下身,用棉被将自己綑成蝶蛹,缩到最角落边边去。
听到十七终于躺下,秦毓瑭嘴角弯起微笑的弧度。
「十七阿……爷睡不着,妳给爷说说《女诫》。」
「刚刚不是说睏死了吗……?」
「现在不睏了!快背给爷听。」
「可是我睏了。」
「爷不许!」
「……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
后面愈说愈小声,最后如风中残烛一般湮灭在黑暗中,随后传来十七平稳的呼吸声。
秦毓瑭转头过去,看十七面里朝壁,缩在棉被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青丝铺洒在乳白的枕间,犹如摊开的大网,补住谁的好梦。
习武之人,将最脆弱的背露出,便代表全心全意信任着对方。
秦毓瑭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着,「这幺傻,怎能放心妳一个人来宁洛。」
他伸手过去将变成蝶蛹的十七揽过来,十七初初惊醒,微掀眼皮见身旁是秦毓瑭,心里挂记《女诫》,轻唸着,「……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又再度沉沉睡去。
也不知是不是身边那人身上的清幽皂香照拂,一夜竟是无梦,睡得香甜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