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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我的好人卡王子全文免费阅读 第九章。不是冤家不聚头(1)
- 第九章。不是冤家不聚头(1)
剪辑室的冷气一向寒彻骨，即使穿着雪衣，只要待超过两个小时，我的手指关节就会越来越不灵活。
这是恶性循环，当我的手指越麻木，就要花更多的剪辑时间。被迫加班并不会激发杰出的表现，反而会呈现鬼挡墙的停滞。
「秋刀鱼，拜託你看一下！大巨蛋周边护树的新闻画面，25秒的那个in点，最好落在口白出现前10格，我怎幺剪都不到位，你可以帮我修一下吗？」
『秋刀鱼』原名邱道予，是我在『真相新闻社』的同组摄影师。因为身材高挑却病态瘦弱，就像营养不良的鱼乾，大家乾脆叫他秋刀鱼。
邱道予神情不甘愿地走到萤幕前，快速检视过我的初剪，「我觉得ok，可以上传网站了。」
「你不懂我的意思，画面要在我的口白出现前半秒先进。用视觉讯号暗示观点即将切换,同步切换对观众而言会太唐突。」我努力让他明白我想达成的效果。
「张敏敏，妳真的很龟毛！我是专业的影像工作者，难道还要受文字记者的指挥？不然妳拿去问社长，他如果要我改，我就改啊！但是我没空陪妳玩完美主义者的自虐游戏！我桌上还有好几卷带子需要后製，妳自己搞定这一则。」说完，邱道于就回去自己的座位，很大声的把椅子拖出来，又坐下。
他故意弄出的噪音，让我听得很烦躁。
我拿起桌上的崔弟鸟娃娃，在手上把玩，试图让自己冷静。
「哼！妳就继续膜拜妳的吉祥物，看看那只笨鸟会不会加持妳？让妳的剪接进步。」不屑的声音从秋刀鱼的位子上传来。
好吧，是你逼我找社长仲裁。
我把初剪的画面转成影像档，存在随身碟，拿去社长办公室。
※※※※※
毕业三年多，我的工作状况一直不太顺遂。
新闻工作者面临着重新定位新闻价值的尴尬，资金与广告赞助干涉採访的真实性，早就不是新闻。网路媒体的崛起，让点阅率操纵着新闻，使大环境的沈沦更加严重：观众期待的，并不是事情的真相，而是背后的不堪；我们从传递事实的工作者，变成从色情与暴力中获得活命养分的垃圾鱼。
我即使想藉由记者的身份，推动社会改革的脚步，在过去的工作环境总得不到上司的重视。但是只要一有机会，能让真正需要关注的议题曝光，即使必须加班、或挑战记者工作的极限，我都乐意接受。「张敏敏」在新闻界不是大牌，却小有口碑。
农曆新年前，「真相新闻社」的社长亲自找我谈跳槽的条件。
「敏敏，我们的幕后金主很喜欢妳的播报风格，希望妳能转到我们『真相新闻』。只要是公正客观的报导，我们将给予妳选择题材的自由。做新闻的人梦寐以求的工作环境，妳能不动心吗？」
社长露出一贯温文儒雅的笑，十年的岁月在他脸上彷彿不曾驻留。
「可是，我对你们新闻社的经营模式存疑。贩卖高画质的新闻画面给国内外大型传播媒体，真的能成功营运一家新闻社吗？这模式难道不会造成买家干涉新闻真相？」
「敏敏，这点妳尽可能放心，我们的金主本身对新闻很有概念。固然有商业行销的置入性报导，但是绝不会在画面与採访上作假，也不会干涉政治与社会新闻的真实。而且金主非常认同妳的论点，商业行为应该有社会道义，不能一昧追求毛利，忘掉环保与人道关怀。」
「是喔？作梦都没想到，我张敏敏还有金主级的铁桿粉丝？真是上辈子烧好香。那你们準备给我多少薪水？」
因为社长是熟人，讲话上我也乐得直来直往。在地方新闻社拼死拼活做了三年，从22k勉强加薪到25k，真是活不了也饿不死。
社长从容不迫地伸出三个手指头。
「30k吗？」我有点失望，不过总比原来的薪水漂亮。
社长露出当年骗死少女不偿命的笑容，摇摇头，「三倍。」
「三倍？！」我忍不住尖叫了。
当时，我觉得自己的前世一定是大善人，才会有幕后金主捧着三倍薪水来挖角。后来我发现自己真是大错特错！
三倍薪水的代价是一个人要当十个人用，真相新闻社的全体员工包含总务，不超过十个人，工作量却相当于一个正式的新闻电视台。不但要有心理準备随时出机取材，每一个记者都要身兼剪接、配音、网管，睡在公司更是家常便饭，三倍的薪水比想像难拿。
还有一件事我很介意：当时社长跟我谈跳槽，特意隐瞒『她』也在真相新闻社。
※※※※※
敲了门，我没等社长回话，就逕自推开社长室大门，「社长……」
宫雪兰冷冷地望着冒失的我，我有点意外，「学姊，今天怎幺来了？」
「我不能来吗？」宫雪兰的冷漠，足以拯救地球暖化。
「我的意思是，今天又不是发薪日，妳怎幺会来？办公室有什幺採购或维修吗」
我觉得听到她冷哼一声，但不是很明显，「我不能来吗？好歹我也是总务。」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真是越描越黑，我完全词穷。
还好宫雪兰并不想在无聊的问候上纠缠下去，「我先回去了，五点楼下碰头。」她对办公桌后的人说完，就推门出了办公室。
徒留下一脸尴尬的我，和该死的蓝颜祸水真相新闻社的社长。
「社长大人，你跟夫人在办公室晒恩爱，可以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口吗？我不想当电灯泡！」
尹少芃跟宫雪兰已经结婚三年，渴望孩子的他们，目前膝下犹虚。
尹少芃露出白牙齿、依旧是潇洒一万年的笑容，「妳叫我社长，我全身不对劲，还是叫学长吧。」
「千万不要！我还想保有这条小命、苟延残喘当大龄剩女，叫你学长，我怕尊夫人打翻醋罈子，我就準备锉骨扬灰！」
虽然在冷气房，额头还是沁出一滴汗，「对了，我催不动秋刀鱼，他不肯帮我修剪接点，他说除非是你下令，他不想鸟我。」
尹少芃快速检视过档案，「我觉得还好，虽然片子节奏不是最完美的状态，还可以接受。」
我眉毛一挑，「可是剪接要精準，我们影片卖出的机率才会提高哇！」
「大巨蛋护树议题，算是台湾地方新闻，卖出的机会不大。今天要处理的影片量大，秋刀鱼的工作压力自然不小，妳就多体谅吧。」尹少芃正色说明。
「就算是学生，我和陈奕诚也很严谨！我们一定尽力把片子修到无懈可击……」这是一种工作态度、一种企业文化，不能得过且过呀！
「都几年了？妳还会提到奕诚？」
尹少芃故意抛出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把我的话打断，「今天五点，我们都要準时下班。妳忘记今天是什幺日子吗？」
我撇撇嘴，「当然知道。」
今天是梁伍亿和王海玲的结婚宴客。
我敢忘记，王海玲会扒我十八层皮好吗？
「再剪一支片子，妳就下班，好好打扮。晚上的豪门婚礼，有一箩筐的高富帅任妳挑选。赶快帮自己挑一个如意郎君，小兰就不会难为妳啦。」
说得容易，要是我是宫雪兰，发现你把曾经爱慕自己的学妹拉来同一个公司，我也会整天神经兮兮，没有好脸色！
经过十年的观察，我终于了解尹少芃的「光源氏计画」，培养的不是女朋友，而是他运筹帷幄的人脉，心机好深啊。
得不到社长的背书，还被宫雪兰碰了一鼻子灰，我垂头丧气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準备接受秋刀鱼的冷嘲热讽。
「敏敏，等一下。」尹少芃叫住我。
「怎幺？」
尹少芃从办公桌下拿出一个豪华的礼盒，「这是社上的一点心意，前阵子去採访地中海难民，让妳受苦了。妳主导的深入报导，让新闻社在资料片交易市场获利可观，这是妳应得的，快打开看看。」
採访难民营时，我因为寻找採访对象，一不留神与採访团脱队、立刻被几个来路不明的男子盯上、把我往人烟稀少的地带拖行。要不是尹少芃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这件意外后回到台湾，需要到外国出差的案子，尹少芃都没有排我。这礼物算是安抚。
我打开礼盒，一件burberry经典长风衣，是我的size，分毫不差。
「平常看妳上镜头的服装都太学生，现在当记者，入镜时打扮要有说服力。burberry的风衣可以让妳在镜头前有知性美，遇到採访风太大，头髮也可以压在风衣里面，不会邋遢。」
我梦想要一件burberry的风衣好几年了，但是上一个工作起薪太低，买不起；这一个工作又太忙，没时间买。没想到尹少芃帮我买来了。
「喜欢吗？」他喜孜孜地期待着我的反应。
不愠不火，我优雅地表达我的感谢，「谢谢社长，发给我这幺贵重的礼物。记得把头条留给我跑，别让我和风衣英雄无用武之地。」
尹少芃对我微笑，我对他挥挥手，推开门，「去忙了！晚上见。」
出了办公室，我习惯性伸手，顺了顺自己的头髮。
採访难民营回来，我忙得没有时间上美容院，及肩的头髮毛躁又散乱。喝喜酒前，应该也没时间去美容院报到。
看来晚上的豪门婚宴，我绝对没有机会认识新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