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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纵使岁月篡颜,谁都无法抢去昔日的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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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纵使岁月篡颜,谁都无法抢去昔日的初见

    举起手上几包尚有余温油球,「今日是油球!排好队伍不能插队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孩子们似也习惯她那将他人隔绝在外特质,乐呵呵的跑进用泥土、木材、茅草随意堆叠的房子,不,是他们的家。

    待丫头踏进屋里,简陋的屋顶和桌椅不知让她暗叹多少回,四五个孩子早已排好队伍等候她的给予。

    优雅的坐于木箱上,打开牛皮纸袋阵阵白烟往上攀升,恍惚中看见孩子们最纯真的笑靥,她心头一暖,竟也真心莞尔。她的笑容很浅,却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独特气质,但她还未发现。

    看见孩子们一个个望着手里的油球欢心鼓舞的模样甚是安慰,须臾,待丫头再次低头,油球还剩于一个,想着都是照人数买的怎幺会多呢?

    她看了下现场的人暗忖,摸着下巴。

    骤然间一个黑影从门边一跑而过,她猛然转身,已然不见身影。沉默了会儿,心里有数的她挑眉暗笑,不动声色的往门外走去。

    当她走出来时,依旧没有任何人影在眼前,环视,唯独一堆稻草层层叠叠的在推车上,徐风吹来,地上黄土随之吹高,漫天沙土在半空中飞起,过不久又掉落。

    她看见放置门窗前的雨伞遭殃,急忙将它拿起拍乾净,这天气变化多端,随时随地皆不可懈怠。

    俄而,在她放回伞之际,在浓密稻草之间,一只被泥土弄的乌黑的手似被草的分叉挠的甚痒,正不停抖动着。她定眼一看,很快便知晓手的主人是谁,轻笑伴随揶揄的口气对一大块天然屏障说道:「出来,我不骂你。」

    只见那只手又颤了下,握成一团,似在为自己的大意懊恼,过了几秒才从稻草中缓缓走出。

    「……对不起。」是一名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原本乾净俐落的村衣瞬间髒乱不堪满身泥泞,头髮也一根根翘起,好在脸庞虽然沾满汙泥,还是看的出本来清秀且炯炯的大眼。

    「坐着。」她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在身后打理出一块较乾净些的大石,逕自坐下。

    听见她的命令,少年没有牴触,紧皱的眉头稍稍放缓些,也听话的坐了下来。

    丫头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巾,上头绣着一只看似正戏水的鸳鸯,有人问过她为何只绣一只?她摇头不语。

    其实只要仔细一瞧不难发现,那只美丽的鸳鸯上有道伤痕,是丫头特意绣上的,伤口碰水便疼,那只鸳鸯看见水中倒影以为是同伴便靠了过去,没想到愈想亲近得到的却是疼痛。也可以这幺说,她绣的……是自己,身分简直是一团迷雾的自己。

    思绪拉回,她用手巾轻轻的擦拭少年脸上的淤泥和血丝,过程中儘管少年如何喊疼,她仍漠然回道:「敢做,便要敢承担风险。」

    少年也乖巧的抿唇忍之,拳头内的指甲都快陷入长茧的肉中。

    擦完后她将手巾收起,坚毅的娇容先是沉默不语,目光看的少年紧张了些,几秒后她面带凝重的问道:「现在,能告诉我怎幺回事吗?」

    少年抬眼,双眸为难的眨了眨,抹去淤泥后的样子唇红齿白,「最近流氓来收保护费,我需要很多钱,不交出来的话弟妹们会被抓去做娼为奴,这儿的人各各提心吊胆,日子快到了,所以……所以……」他声音越说越小,眉头紧锁,不停逃避丫头的目光。

    「所以你去偷。」她没给任何心理準备,直接了当的说出,少年顿时耳垂发红,羞的不知所措。

    她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跟他沟通,「我知道你们的处境艰难,但是陆杰,偷就是不对,这次被抓到被打那算好运,倘若被送去巡捕房,你一生便毁了。」

    「我知道,但我不愿认命。」陆杰握起拳头,倔强的脾性丝毫不减,愤恨的向丫头抱怨,「凭什幺他们有钱有势便可以胡作非为、草菅人命!难道我们的命便如此贱吗!?等到有天我成为将军,有钱有势我一样可以--」

    不等他说完,她立马摀住他祸从口出的嘴,神情凝重的环视四周有没有任何人听见这般荒唐说辞。

    陆杰不解的望向她,但见她不高兴的表情也适度的闭上嘴,不再随意抵抗。

    确定没人听见后丫头鬆了口气缓缓放下手,面容却愀然变色,愤怒说道:「你在说什幺傻话!如今南京这幺乱,你还想让我们替你担心吗?现下日本人步步逼近,战争也不知何时结束,如今梁鸿志那群人根本就是他们的爪牙,难道你要替他们卖命吗?」她虽然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句早已深入陆杰的心里,震撼了他。

    「我……我只是……」

    「放心,保护费的事情我替你解决,只要答应我以后不再做旁门左道的事便好。」丫头安抚他的情绪,待得到陆杰的承诺后,她轻笑,「进去吧,有你最爱的油球。记住,这件事是我俩的秘密,我相信你懂的。」

    少年点点头,随即走进屋内。

    _

    大雨倾盆,尤其在六月黄梅季节更是如此。

    人群逐渐被雨水的味道和水珠打到屋檐再反弹的声响中淹没,细长流水从沟渠被排到下水道,再流入大海,最后重新回到天空被怀抱,不停循环。人也是如此吗?有轮迴转世吗?一旦太过执迷,经历一碗汤水沖洗,纵情深不过空等期许。

    阴凉的氛围中出现一抹白,丫头的脚步依然被雨声搅的忽大忽小,顶着把白伞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漫步,摊贩见此天气皆自认倒楣的收起摊位了。有时她会抬头想着,这一根根像是直线的雨滴不停落下,是上天的泪水吗?上天也会觉得凄凉悲伤?想至此,嘴角微微上升点幅度,以此为慰藉,儘管过的再苦再累也毫无怨言了。

    骤然间,眼前被雨水染成一片模糊的景象中出现辆黑色加长型的轿车从不远处扬长而来,一看便知价格不斐。

    丫头顺势停住动作,等待车辆的经过再前进。然而在黑影呼啸而去的那一刻,她的心,猛然的漏了一拍。

    不知为何的莫名突然从心底窜升,她蹙眉,想找寻那股异样的感觉,直到她似意识到了什幺,随着白伞的圆弧转身而望,也许太过激动,裙襬被水花溅湿,但她不在意,依旧看向那台轿车,神情迷惘。

    她,有种直觉,她从前搭过那辆车。

    那辆车在街头彷彿听见她的疑惑般竟停驶了一段时间,两方的距离一下子静止,雨刷在前头摇摆,她的不解自然更深。

    是她想多了吧……

    她摇摇头,逕自回过身,向前而去,临行前隐约听见某个摆摊的摊贩在嘴边呢喃着,好像是这样的:

    「车里的应该就是那位行事狠绝的军长大人了吧……」

    军长?她垂眸,噗哧笑出声来,高高在上的军官跟她能有什幺关係,她记忆的碎片散落,想要重新建筑起来非常困难,有些幻觉或误会也是常理之内吧。

    _

    车窗外雨水沖刷,如水墨画般朦胧迷离,身着军装的男人坐于车内,身体靠向车窗玻璃一抹灿光在瞳孔一扫而过,胸口上两颗星的光荣闪烁,代表经年累月的责任。

    驾驶转着方向盘边望着后视镜的主子,「军长,刚才怎幺让我停住了?」启口的是位老年人,鬓毛灰白面容祥和,中山装穿着,不解的神情充斥。

    「开好车。」

    主子淡定富有磁性的嗓音回之,目光依旧看向窗外模糊,手托住下巴,想着刚才自己的一瞬心跳漏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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