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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小人精

    那天早上段轻哲家里的气氛,一直令白忻卉觉得有些怪异。《+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因为段二少爷身体抱恙,很快就被安排回房好好休息。早餐由常姐端进房间,并且在放下餐盘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白忻卉一眼,然后迅速地就退了下去。

    常姐是这个家里的老人了,从白忻卉嫁进去的第一天起就受她照顾了,应该说,她是看着他们小夫妻两人从陌生走向熟悉,最后又分道扬镳的,是他们那场失败婚姻最直接的见证人。因为资格比较老,常姐在家里也是比较有话语权的,虽然今天她什么也没说,但她的那个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根本就是在赤/裸裸地暗示她:“二少奶奶,二少爷病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啊。”

    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暗示,真是让人如芒在背,就像时时刻刻有双眼睛在那儿盯着似的。不过相对于某人直接而热烈的目光来看,常姐的这种小小暗示,实在算不了什么。

    段轻哲回屋之后,阿延这个小尾巴也非要跟进来表示关心。他坐在轮椅里,倚在段爸爸的床边,胖乎乎的小手一直拉着段轻哲的手,说什么地不肯放开。一边来回地摸着,一边在那里装小大人:“爸爸啊,你真的吓死我了。你怎么能睡得这么熟呢,我怎么叫你都不醒,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段轻哲虽然人还有些发晕,不过一对上儿子的脸,精神也好了很多。他故意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白忻卉,随即开口道:“阿延乖,不用担心。爸爸还有事情没做完,一定不会死的。”

    白忻卉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站在阿延身后狠狠地瞪了段轻哲一眼,转身刚要离开,就听得阿延又在那里奶声奶气道:“爸爸,刚刚你跟妈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呀?什么叫做主动呀,主动干什么呀?”

    这个问题既尖锐又直接,噎得人简直说不出话来。偏偏阿延又是个小孩子,问问题的时候完全是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看上去就是一个求知欲强烈的小孩子。当他用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你的时候,还真有一种不忍心拒绝回答他的感觉。

    段轻哲抬手轻咳了两声,显然也有点被这个问题给吓到了。他早上抱着白忻卉的时候,其实意识并没有完全清醒,也不知道他家小子正在旁边免费欣赏。虽然他这个人向来脸皮厚心脏又强硬,但也会尽量避免当着孩子的面和老婆表现亲热。

    上次在房里被阿延撞破“奸情”已是有些不妥,今天又当众搂搂抱抱的,搞得他这个当爸爸的也有些颜面无存的感觉。他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努力寻找最恰当的措词来解释这个问题。从小就是高材生乖学生的段轻哲,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脑子不够用这一令人恼火的状况。

    白忻卉站在后面已经头脑发晕满面通红,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就去推阿延的轮椅:“好了,你不要烦爸爸了。爸爸病了,吃了药就要睡觉了。你老跟他在一起,你也会病的。到时候要去医院打针,你去不去?”

    打针对于全世界的小朋友来说,都是一个非常有效的恐吓工具。阿延听得此话,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赶紧伸手捂着嘴巴,像是怕呼吸到带有病菌的空气。然后便拼命催促道:“妈妈,快走快走,我不要传染爸爸的病,我不要打针。”至于什么主动不主动的问题,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白忻卉成功地把儿子给打发走了,回头又进房来看段轻哲。她轻轻将门掩上,只留了一条缝隙,然后走过来坐在床边,拿起床头的一碗粥递到他手里,没好气道:“真是活该,没想到被自己的儿子给问倒了吧?你以后做事情能不能小心一点,别总让孩子看到这些。”

    段轻哲好脾气地笑笑,接过那碗粥:“是是是,是我活该。我早上有些睡糊涂了,还以为是在自己房里,没想到居然睡在了客厅里。”

    “你怎么搞的,累成这样吗,连回房睡觉的力气都没有吗?”

    “没什么,这两天有些睡眠不足。今天好好睡一觉应该就没问题了。”段轻哲说完这番话后,就开始喝他手里的粥。喝着喝着就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头。他抬起头来,就看到白忻卉坐在那里,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虽然没有望着他,但那眼睛里的目光明显带着很大的焦虑。

    段轻哲把碗轻轻放在一边,拍了拍她的手背,问道:“怎么了,气色不太好的样子,一大清早的有什么烦心事?”

    “啊!”白忻卉猛然间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没有。”

    “真的没有吗?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你,你怎么知道?”

    段轻哲不由乐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你要是没话问我,会这么主动地留在我的屋里吗?只怕这会儿早就跑得没了影儿了。你妈以前就跟我说过,说你这个人脸皮薄,不主动,就算有满腔关心别人的意思,面上看起来也是冷冷的,不熟悉的人就会觉得你其实心挺硬的。”

    “我要是心硬,就不会留下来管你的死活。”

    “是,我知道,其实你是个心很软的人。”段轻哲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慢慢地摩挲着,“不过你别担心,我没事儿。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不会有问题了。”

    白忻卉仔细分辨着他的神色,觉得不像是在说谎:“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被隔离审查了吗?”

    “不至于,哪里有这么严重。就是有些事情得说清楚罢了。”

    “他们为什么针对你,是不是最近你犯了什么事儿,还是你爸爸那边……”

    “没有,我们都挺好的,你别胡思乱想。你也知道在这里面做事情,不可能做到人人都跟你是朋友。就算放在古代,皇帝还有几个反对者呢,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既然有对头,就肯定会有人找你的错处儿。要是有人存心想跟你过不去,去找你的死对头的话,就算整不倒你,也能给你整出点麻烦来。其实这种事情你应该很熟悉,也应该习惯了。我一直以为你会明白的,没想到你还这么单纯。”

    “你这意思是说我蠢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天真,这是在夸你。其实我也希望做人能单纯一点。我从小的时候就是一个活得很单一的人。除了念书我不想别的事情,后来工作了也是,我希望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越少接触人越好。但你也知道,人不是活在真空里的,怎么可能一点人情事故都没有。交际圈大了就会有很多烦恼。有时候想想,还是小时候最快乐,或者活得像你一样,没那么多烦心事也不错。”

    段轻哲一番话,说得白忻卉心里暖融融的,原本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终于又放回了原地。段轻哲其实是个很懂她的男人,一直以来都非常恰当地掌握了她的想法。像是这一次,不过少少的几句话,就能说中她的心事,并且打开她的心结。

    不过在白忻卉看来,段轻哲说了这么多,有一点却说得不太对。自己也并不像他想象得那般,活得如此简单而快乐,事实上她的烦心事情也是不少的。

    就单说他们家最近发生的那些破事儿,就够让她操心的了。家里的低气压搞得人喘不过气来,她这个传说中的未来大姑姐,虽然从来没见过准弟媳妇的面,却已经被她的威力搞得家无宁日。

    她也尝试过跟弟弟好好谈谈,听听他心里的想法。但白梓枫在这件事情上的固执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想像,并且经过上次的谈话之后,他已经自动地把姐姐划到了父母那一类里。所以对于这件事情,他拒绝再做任何交流。

    对于他来说,恋爱是他自己私人的事情,完全不需要由别人的来干涉。亲人的意见可以适当参考,但若是他们的想法与自己大相径庭的话,他也是会完全坚守原则的那种人。

    白忻卉本来有考虑过找段轻哲和弟弟谈一谈,但最近他正赶上他比较忙。而且说到底,他也是个外人,是他曾经的姐夫罢了。这种尴尬的身份其实是很容易坏事情的,谈得好还好说,一旦谈崩了,可能连他们两人的友情也会一起赔进去。

    白忻卉为此纠结了好些天,一直有种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这样的情绪直接影响到了她的办事效率,在报社的时候也总是懒洋洋的没精打彩,搞得一帮八卦的男人女人都在那里猜测她是不是失恋了?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某天快下班时,白忻卉接到的一个意外电话。当时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段轻哲家蹭饭吃。手机放在一旁一直响个不停,第一个她没来得及接,直到第二次又响了起来,她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接电话。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电话刚接起来的时候,气氛令人觉得有些诡异。对方没有说话,白忻卉这边也没说话。两个人听着彼此轻浅的呼吸声,似乎都在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最终,还是那个打电话的人先开了口。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既不柔弱也不强势,语调平缓道:“请问是白忻卉小姐吗?你好,我是蒋葶,我想约你见个面。”

    37、弟媳妇

    这会儿正是吃晚饭的时候,白忻卉赶到餐厅的时候,被那满山满海的顾客给吓了一跳。幸好蒋葶早早就预定了包厢,又提早过来慢慢喝茶,专等她的到来。

    可以看得出来,蒋葶今天是有备而来的。她请吃的这一顿,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筹划已久。这种精心准备的感觉令白忻卉多少有些不愉快,愈加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绝不是轻易可以搞定的。

    试想她一个瘫痪截肢的女人,既无特别才能长相也算不上倾国倾城,却可以把自己那个绩优股的弟弟迷成那个样子,手段不可谓不高,心思不可谓不深。她那个单纯又直接的母亲,很显然不是蒋葶的对手。

    就算是白忻卉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斗得过这个女人。对付腹黑级别的人物,大约只有像段轻哲这样的才算是个中高手。

    白忻卉走进包厢的时候,蒋葶正在那里看菜单,看到她进来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出乎白忻卉的意料,竟然非常单纯甜美,完全没有想像中的那种世俗和精明的感觉。本来白忻卉以为,蒋葶会是另一个梁婠婠,但现在一见之下她才发现,这姑娘竟是那种小家碧玉温柔典雅的类型。并且因为还在念书的关系,蒋葶身上还保留了几分学生的稚气,完全没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的世俗与圆滑。

    这样的女生,哪怕只见了一眼,白忻卉也没办法对她讨厌起来。单凭这第一印象,她就可以理解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会喜欢她了。这确实是白梓枫会喜欢的类型,聪明内敛不张扬,没有棱角相当温和,配同样温州文尔雅的白梓枫,还真是非常合适。

    要不是蒋葶是个残疾人的话,白忻卉很难从外表上找到什么理由来反对他们两个。

    蒋葶笑眯眯地望着她,放下手中的菜单,推着轮椅试图从桌边转过来迎接她。白忻卉见状立马上前招呼道:“你别忙了,坐着吧。是不是等了很久?不好意思,来的路上有点塞车。”

    “没关系,我也没到多久。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突然把你约出来实在不好意思。”蒋葶说着把面前的菜单往白忻卉面前一推,“姐姐,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们边吃边谈好吗?”

    蒋葶的那一声“姐姐”叫得很自然,没有丝毫突兀的感觉。她说起话来很是绵软,有种江南妹子吴侬软语的味道,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这声“姐姐”要是换做别人,比如梁婠婠来叫的话,白忻卉指不定会起满身的**皮疙瘩,但从蒋葶的嘴里说出来却并不让人讨厌,白忻卉甚至没怎么挣扎,就默认了这个称呼。

    接下来她们两人便点了几道菜,在等上菜的过程上一面喝茶一面闲聊。蒋葶虽然身体有残缺,为人却并不古怪,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尖酸刻薄难相处。相反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既不过分自卑,也不自大狂妄,如果不是因为弟弟的婚事这一层关系,白忻卉倒是很愿意跟这个姑娘多攀谈几句。

    蒋葶一面说话,一面拿起面前的茶杯,替白忻卉倒满了水。一面倒一面插话道:“姐姐,我这么叫你,你别不高兴。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想要强迫你接受我跟阿枫的感情。我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确实让人难以接受,如果阿枫是我的孩子或者弟弟,我也不会乐意他和我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关系的。”

    白忻卉听了这话难免有些尴尬。蒋葶说得很直接,直接地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她又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琢磨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话:“是的蒋小姐,虽然我对此感到抱歉,不过我必须得承认,目前我还没有做好接受你的打算。当然,你也可以不理会我的感受,这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们手里。我也无权干涉。”

    蒋葶微微一笑,抿了半口茶后继续道:“我常听阿枫提起姐姐,看得出来,你们姐弟感情很好,我想你的话,他应该会听吧。”

    “那也得分是什么事情,有些不违反他底线的话,他自然会听,而一旦他决定坚持某件事情,想要说动就很困难了。”

    “确实是这样,他这个人,有时候真是固执得没话说。”蒋葶说到这里的时候,居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听上去有些异样,白忻卉正准备问个清楚,正巧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上菜,她便暂时收起了疑问,安静地一言不发。

    当菜摆了大半个桌子后,蒋葶便主动招呼白忻卉吃菜。两人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又扯了些别的不相干的事情来说。两人边说边吃,时间过得还挺快,转眼间就过了晚饭的时间。

    白忻卉出来得比较匆忙,忘了给段轻哲家打电话。阿延左等她不来右等她不来,心情就有些糟糕,坐在饭桌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活像受了天大的委曲。

    段轻哲虽然在外边八面玲珑事事顺意,面对小朋友的时候,偶尔也会没撤。他见儿子这样,考虑了半天还是给白忻卉打了个电话。白忻卉接到电话后才想起家里还有一大一小在等自己吃饭,不由有些抱歉,匆匆说明原因后,正准备挂电话,就听段轻哲在那边问道:“你这会儿在哪里吃饭,需要饭后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就在家附近的上海菜馆里,吃完饭后我自己打的回去就好。你跟阿延说,我明天再去看他。”

    那边段轻哲没再坚持什么,道了声别后就挂断了电话。白忻卉收起电话后,发现蒋葶一直在望着自己,目光里没有那种八卦的意味,而是充满了关心:“是不是家里人着急了,真不好意思,我话太多了,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题上。”

    “没关系,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不要紧的。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就说吧,别有什么顾忌。我虽然不能承诺一定答应你什么,但至少会耐心地听你说完的。”

    蒋葶点点头,放下了筷子:“姐姐,我今天叫你这声姐姐,并不是希望你站在阿枫这一边,支持我们两个的恋情。事实上,我更希望你能站在你妈妈这一边,尽量反对我们。”

    “什么?”白忻卉不由大吃一惊,手里的筷子差点掉落在桌上。

    “你别这么吃惊,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想过要和阿枫在一起。一开始他追我的时候,我总是拒绝他,甚至躲着他。我以为他对我不过是同情,为了当年的事情对我感到抱歉,才会想要来关心我。我想只要对他冷淡一点,他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没想到,他这个人相当执着,根本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在几乎长达一年的时候里,他都一直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后来我才明白,他对我是真心的,没有同情和赎罪的心意在,他对我是有真感情的。说实话,我确实被他感动了,觉得这样的男人太难得了。现在这个社会,要找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别说找个对我好的人,就是找个把我当正常人看的男人都非常难得。所以阿枫的出现,真的让我感到非常惊喜。”

    蒋葶说得情真意切,白忻卉的情绪不由自主地也被她吸引了过去。她突然就联想起了自己,同样身为女人,同样希望找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其实不管她们有什么不同,在这一点上都是相似的。蒋葶这么说,很容易激起她惺惺想惜的感情。一时间白忻卉也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的反对是不是真的有必要。

    蒋葶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还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我一方面接受了他的追求,一方面又觉得非常痛苦。明知道没有将来的感情,何必还要继续下去。越早放少两个人受的伤害都越小,如果拖到后来,真的到了无法分开的地步,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才好。所以我总跟他提分手,希望能够说服他。可他似乎越来越坚决,一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地听我的分析,到后来只要我一提‘分手’两个字,他就变得很激动,一副我要抛弃他的样子。姐姐,我知道他在跟自己赌气,或者也在跟您母亲赌气。这样对他其实没有好处,我真的很希望能够结束现在这样混乱的关系,永远都不要和他再有任何交集。”

    白忻卉听到这里,已经彻底听懵了。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化之大完全不在她的意料范围之内。这简直比当初知道段轻哲在婚前有个生死相交的女友来得更为令人震惊。一时间白忻卉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两眼发黑嘴角抽搐。

    就在白忻卉努力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时,蒋葶的手机响了起来。白忻卉以为是弟弟找不到女朋友着急了,没想到蒋葶接起来,语调却意外地轻快:“婠婠吗?你已经谈完了。我这里还没有,再等我一会儿好吗,我一会儿就走。嗯,好的,我过会儿给你打电话。”

    38、阿延的杰作

    蒋葶讲完电话后,很自然地把手机放在了桌上。她其实也说得差不多了,今天来的主要意思已经表达达清楚了。现在她只想知道一下白忻卉的想法,以及她愿不愿意帮助自己。

    白忻卉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事实止她还沉浸在刚才的电话里,虽然不太确定,但她有一种直觉,这个蒋葶口中的“婠婠”,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噩梦梁婠婠。

    她随便夹了筷炒油菜放进碗里,转头对蒋葶道:“你有朋友在等你吗?”

    “嗯,其实我今天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她来办点事情,大约要见个客户,而我就来找你。你也知道,我这个样子出门不太方便,有个朋友照顾一下会比较好。”

    “让你的朋友一直等,会不会不太好。你要不要把她叫进来一起吃?”

    蒋葶微笑着摇头:“不用了,婠婠说她正在喝茶,会慢慢等我。姐姐,我刚刚说了这么多,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一转回这个问题,白忻卉立马就觉得头痛欲裂。她一手撑着额头,一脸为难道:“其实说实话,我从一开始就是反对你们在一起的。你不要怪我这个人现实,我确实觉得你们两个不太合适。我也跟阿枫好好谈过,但他并不听我的。我感觉他现在有点钻牛角尖了,总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骗他,觉得我们总在和他对着干,像是见不得他过好日子似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谈。他对我已经有了戒心,轻易是不会听我的了。”

    “那,他有没有别的朋友可以劝劝他。有没有什么人说的话他比较会听?”蒋葶说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姐姐,可不可以请你的先生去劝劝他。”

    “我先生?”

    “是啊,我总听阿枫提起,说你先生也就是他姐夫,是个很不错的人。为人处事很有原则,头脑也很。我觉得阿枫挺崇拜他的,如果他开口的话,会不会好一点,毕竟大家都是男人,可能想法上会比较好理解一些。”

    蒋葶说的那个人,大约就是段轻哲了。白忻卉先前也考虑过这个人物,但一直没向他提出来。现在看起来,事情似乎已经很棘手了,到了不得不请段轻哲出马的地步了。

    这一顿饭吃下来,实际的问题没有解决,似乎又重新勾起了白忻卉从前的想法。他们白家的事情,似乎总跟段轻哲有牵扯不断的联系,每当发生大事的时候,就需要他出手解决,好像少了他,很多问题就永远也解决不了似的。

    有这么一个事事能干样样都行的男人陪在身边,说起来似乎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但仔细一想自己和他已经没有了那层关系,这样的相处模式又难免令人感到尴尬。

    尤其是梁婠婠的存在,更让这种复杂的关系变得难以理清。白忻卉觉得,自己身边最近出现的这些人,似乎都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慢慢联系起来。就像她想不到自己的弟弟会跟蒋葶谈恋爱一样,她同样不会想到,和蒋葶吃个饭,还能撞见梁婠婠。

    据蒋葶自己说,她跟梁婠婠是在几年前的那次事故中认识的。当时他们家曾有想过打官司告白梓枫,所以曾经咨询过律师。梁婠婠当时就在那个律师手下做助手,一来二去的就算认识了。后来虽然官司没有打,她和梁婠婠的友情却一直保留了下来,至今还一直有联系。

    白忻卉也没去思量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当时她和蒋葶谈完之后,就让对方把梁婠婠叫了进来。梁婠婠似乎一早就知道蒋葶要来见的人是白忻卉,见到对方时一点儿也不吃惊,反倒表现得相当镇定。倒是蒋葶,听说她们两人认识有些吃惊,直感叹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

    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吗?在陪着蒋葶去餐厅门口的路上,白忻卉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身边的梁婠婠。她正在一心一意地推着蒋葶的轮椅,偶尔还会跟她说几句。她说话的时候很迁就蒋葶,一直把腰弯下去,想让对方听得更清楚些,脸上还一直挂着和喣的笑容。

    那种笑容白忻卉以前不怎么见过。虽然梁婠婠在自己面前一直表现得很是友好,但她知道那种友好并不完全真诚,多少也带了点刺探的意味。但看她和蒋葶的接触,倒是让人觉得她对这个朋友非常真心,完全不带有一丝做假的成分。

    梁婠婠今天是开车来的,跟客户谈完事情后就一直在大厅里等蒋葶。她的车就停在餐厅门口,方便蒋葶上下车。白忻卉陪着一同到了车前,帮着梁婠婠一起把蒋葶扶进了车,又把轮椅折起来收好放进了后备箱。

    梁婠婠站在车门边热情地招呼她:“忻卉你要去哪里,回家吗,我顺路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了,反正也挺近的,你就送蒋葶回家吧。今天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大家是朋友,这不算什么。你真的不上车吗,这会儿打车不太方便啊。”

    白忻卉一点儿也不想淌这趟儿浑水,但又觉得盛情之下难以拒绝。她正在那里犹豫的时候,突然就听得耳边有个男人的声音在那里说道:“不用了,她跟我还有点儿事儿,你们先回去吧。”

    几乎在一瞬间,白忻卉就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她也从梁婠婠脸上微妙变化的表情里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不过当她转过头来,看到站在后面的段轻哲时,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梁婠婠显然也很吃惊,少了一贯有的律师的沉稳,皱着眉头道:“你们是一道儿来的?我刚才似乎没见到你。”

    “不,我刚到,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了。”段轻哲说完这话就去拉白忻卉的胳膊,二话不说就把她往后面自己停车的地方带。那模样气势跟之前参加秦墨的酒会时有几分相似,都是这么不容拒绝、强势绝对,像是完全没把其他人看在眼里。

    梁婠婠一手扶着车门,忍不住眯起眼睛望着这两人离去的背影。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觉得这幅画面实在刺眼。如果这真的是一幅画的话,说不定她早就忍不住出手把它给撕烂了。

    她一直看着白忻卉被带到车边,有些心忙脚乱地钻进车里,然后再看着段轻哲走到驾驶座边开门坐进去,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梁婠婠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紧接着快速闪进自己的车内,一扭钥匙启动了车子,然后一脚油门踩下去,飞快地离开了这个事非之地。

    段轻哲和白忻卉却还在那里慢悠悠地系安全带。白忻卉那一边的安全带有点卡住了,扯了好几次也没扯出来。段轻哲于是一俯身,几乎将半个身子靠在她的身上。然后他用力一扯,将安全带拉了出来,一边带她系一边笑道:“怎么了,一点力气也没有。晩饭没有吃饱吗,要不要我再请你吃点?”

    “不用了,我吃得挺饱的。”白忻卉有些尴尬地整了整衣服,“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是特意来找我的,还是路过?”

    “知道你在这里,我算了算时间就过来了。来得还算及时,要不然我看你今天就要坐梁婠婠的车回去了。这应该很让你感到硌应吧。”

    白忻卉心想,确实挺硌应的,虽然两人也算有点交情,但毕竟身份摆在哪里,无论怎么做都摆脱不了尴尬的气氛。不过这话她只在心里腹排了一下,并没有真正说出来。

    “你来找我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吗?”

    “确实有点事情。”段轻哲说到这里,突然皱起了眉头,显得相当为难,“阿延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缠着常姐教他包饺子。他在家里大闹天宫,几乎拿面粉洒遍了一楼的所有场所。还装模做样的包了几十个歪瓜劣枣的饺子,说要等你回去下给你吃。如果你不吃的话,我就得负责把它们全吃光。你也知道,他才几岁,他包出来的东西是人能吃的吗?如果我全吃了的话,大概我们法院就得重新招考新的法官了。所以我来找你,想让你……”

    “想让我干嘛,回去劝劝他吗?让他放过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的饺子给扔了?”白忻卉总觉得段轻哲脸上的表情非常高深莫测,十足十一只老狐狸的德性,就好像已经在前面挖好了大坑,专等着自己往下跳似的。

    果然段轻哲听了她的话之后又变换了一种表情,如果说刚才还是纠结无奈的话,这会儿就变成了诚恳认真:“事实上我是这么想的。你看,这毕竟是咱们儿子第一次动手做东西。不管做得好不好,我们都得肯定他的这一份心意。如果尝都不尝就扔掉的话,会伤到他细小的心灵。”

    “那怎么办,那你想全吃下去然后直接送医院洗胃吗?国家培养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才也不容易啊,还有铺天盖地的案件等着段大法官去处理呢。”

    “所以……”段轻哲停顿了一下,一脸严肃道,“我想请你跟我回去,一起解决那些不是人吃的东西,好吗?”

    39、生子计划

    段轻哲请白忻卉回家和他一起吃能吃死人的饺子自然是说说而已。不过他们两人赶到家时,看着那满厨房满餐厅的白面粉时,还是有一种要把阿延揪起来狠揍一顿的冲动。

    无奈这孩子实在招人喜欢,坐在轮椅里笑颜如花地冲他们两人挥手,那手上还沾着一大片面粉糊儿,精致白皙的小脸儿上还是一片片白色的粉沫儿,一笑起来那粉儿就直往下掉。

    常姐一脸无奈地站在旁边,手里带拿着片饺子皮儿,看到段轻哲进来,就跟见到救命恩人似的,几乎声泪俱下:“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快劝劝阿延吧,这孩子完全收不住手了,说要包上一百个,让全家人一起吃。”

    段轻哲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心想这不愧是我段轻哲的儿子,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吃了我几年的饭,做事情也跟我一般狠了,毒死爹妈还不算,准备将整家人一锅端了。

    他转头看了白忻卉一眼,那眼神表现得非常明显,翻译过来就是如此直白:你看着办吧,你儿子这么折腾,该怎么办?

    当时已经快晚上八点,家里人都吃过饭了,阿延没别的事情可做,包饺子的热情异常高涨。虽然手法还很不娴熟,但相对于最开始做得那些恐怖到不忍一看的东西,这会儿包出来的饺子,已经有点像模像样了。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敢吃那东西。小孩子嘛,做事情总是比较马虎,谁知道他包的过程上有没有洗过手,有没有摸过鼻子、头发,甚至上完厕所有没有用洗手液,说不定里面还混进他说话时喷出来的口水。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把这些饺子吃下去的人,简直可以称作为神人了。

    白忻卉站在那里纠结了很久,终于上前去拉住了阿延的手:“你累不累,忙了一晚上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行啊,妈妈,我还没包完呢。这么多人要吃,得多包点才行。”

    常姐一听这话,手一抖,手里的饺子皮就这么“啪嗒”落在了桌面上。白忻卉一脸抱歉地冲常姐笑笑,继续忽悠儿子:“好了,你包得够多了,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就让常姐包好了,你陪妈妈去看电视好不好?妈妈好累啊,今天还没跟你聊过天呢,咱们趁着睡觉前说说话好不好?”

    这个诱惑还是挺大的,阿延平时最喜欢的就是缠着白忻卉闲聊天,说说心里话什么的。段轻哲确实令他崇拜,但爸爸毕竟比较严肃,很难冲着他撒娇卖萌。妈妈就不一样了,可以尽情地使小性子。而且白忻卉又是个天生的好脾气,比一般女人还要好搞定。阿延每次跟她在一起,总觉得心情特别好,这么多年没有母爱的补偿,慢慢的也都补了回来。

    不过他还是有点犹豫,小眼睛滴溜溜地桌面上来回转了一圈,似乎在计算这些饺子够不够全家这么多人吃。他想了想,开口道:“妈妈,这些真的够了吗?”

    “够了,绝对够了。这会儿大家都吃过晚饭了,肯定吃不下了。明天早上让常姐煮了给大家当早餐吃好了。早饭吃不下太多,少吃一点的话,大家都能吃到,一定够了。”

    阿延还是非常好骗的,三两下就被白忻卉哄得服服帖帖。实际上他也有些累了,忙活了一晚上,体力有些透支。这会儿正好就找了个借口不干了,被保姆带下去洗脸洗手,留下餐厅里常姐和段轻哲还有白忻卉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常姐看着满桌子奇形怪状的饺子,试探性地问道:“少奶奶,你不会真要大家一起把它们全吃了吧?”常姐一面说一面伸手在桌上指了一圈,很显然,她对这些东西非常不满意。

    白忻卉赶紧解释道:“当然不用了。阿延做的那些,你想办法拿出去扔了,扔远点,别让孩子看到。明天早上你煮两碗你包的饺子,给他们父子两人吃就可以了,就说那是阿延包的。其他人就不要吃了,如果阿延问起来,你就让他们说都吃过了。他一个小孩子,记不了那么多事儿,很快就会忘了这一茬的。”

    段轻哲赞同地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辛苦你了常姐,找个人来帮你忙,一起再包一点吧。记得包丑一点,反正饺子一煮也不太看得出来,差不多就可以了。”

    常姐呆愣了半天,终于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好吧,也只能这么办了。不过少爷啊,以后阿延要是动不动就想包饺子可怎么办,经不起他折腾啊。万一他明天一吃,觉得自己手艺不错,还想再露一手,到时候可就有得瞧了。”

    “这样吧,”段轻哲摸了摸下巴,“如果明天阿延还要做,你就跟他说,家里的面粉用完了。电视里刚刚曝光,说市面上的面粉有假货,暂时不能买。先蒙过这一关再说吧,过几天他肯定就忘了。”

    白忻卉在旁边听得嘴角直抽抽:“你这样不太好吧,公然污蔑面粉厂家,不怕人家告你吗。”

    “我情愿让我告,也不想让阿延再折腾。打官司我是老手,哄孩子我可不如你高明。”

    常姐听得直想笑,一面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饺子皮和肉馅,一面感叹道:“唉,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能折腾人。少爷你小时候多乖啊,从此不惹事,给什么吃什么,也不挑嘴儿。赶明儿你跟少奶奶也生一个,肯定不像阿延那小子那么顽皮。”

    常姐自顾自地说完,就搬着东西回厨房了。剩下白忻卉在那里暗暗琢磨她的话:“常姐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我跟你生的孩子,她不知道我们离婚了吗,还生什么孩子啊。”

    “生一个也没什么,你不挺喜欢孩子的,反正家里也不缺钱也不缺人,生一个来逗逗不也挺好玩的。等阿延大了哥哥带着弟弟或者妹妹,你想想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白忻卉听段轻哲这么说,觉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潜意识里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一直到两人走出餐厅她才回过味儿来,颇有些恼火道:“段轻哲,你又占我便宜。我跟你现在没关系了,鬼才会给你生孩子,做梦去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巧阿延洗完脸由保姆推着出来,听到之后立马就大叫了起来:“妈妈妈妈,你要准备给我生个弟弟吗?生个妹妹好不好,我更喜欢妹妹。”

    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除了白忻卉,个个都在那里忍笑。那些涨得通红的脸看起来真是刺眼,气得白忻卉直抓狂。

    不过那天晚上的闹剧也就到此为止了。全家人逃过了吃脏饺子的命运,阿延也十分有满足感地看着电视,最后在白忻卉的怀里睡着了。白忻卉把他抱回房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替他盖上被子。刚想要起身就感觉身后有人存在,还没来得及出身就被那人直接抱在了怀里。

    “你看,你确实挺喜欢孩子的。不如改天有空咱们生一个怎么样?”段轻哲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微弱的气息喷在白忻卉的脖颈上,配着房间里温暖晦暗的灯光,显得极为暧昧。

    白忻卉瞬间就觉得血液温度升高,头脑发热神智不清。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妖气,总能把人搞得心神不宁,一旦和他靠得太近,大脑的思考功能就会立马当机。

    她怕吵醒阿延,不敢挣扎地太用力,只是尴尬地轻声道:“关于这个话题,我们可不可以出去再讨论。”

    “好,没问题。”段轻哲非常配合,拉起白忻卉的手就往客厅走。一路上擦肩而过的佣人都非常识相,接受到二少爷的眼神示意后都会立即消失,把个宽敞明亮的客厅完全让给了他们小夫妻俩。

    因为佣人们做得太明显了,反倒更令人感到尴尬。白忻卉站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段轻哲则直接端着杯茶过来,顺势把她按进了沙发里。

    “好了,现在屋子里没人了,可以讨论一下你帮我生孩子的事情了。”

    白忻卉满脸黑线地望着他:“还是算了吧,这个问题先放一放。我们先来讨论一下另一个问题,我想现在这个问题应该更为严峻一些。”

    “怎么了,又出什么麻烦了?”

    “其实也没什么新麻烦,就是阿枫的事情。我想找你帮忙,帮我劝劝阿枫。今天我跟阿枫的女朋友,就是蒋葶见面了。她希望我能说服阿枫,别再继续下去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说服力,阿枫也不肯听我的。现在我们家根本不能提起这个话题,所以我想请你出面,帮我跟他谈一谈。也许你们男人之间更好说话一些的,阿枫会听你的也不一定。”

    段轻哲对这个提议没有意见。本来他也想要找白梓枫好好聊一聊的,只是前一段时间他自己麻烦缠身,顾不上别人。现在既然麻烦事情都解决了,自然要关心一下朋友了。

    他答应了白忻卉后,就开始琢磨着要怎么跟白梓枫谈,从哪里切入比较好。他这个人做事情就是这样,喜欢深谋远虑,做到滴水不漏。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有十足的把握。白梓枫的这个事情有点麻烦,谈不好就会影响两家人的感情。

    段轻哲考虑了很多,仔细筹划了几天才给白梓枫打电话,想约他出来吃个饭。没想到电话打过去却是关机,一连好几个小时也没开机。这事情令人觉得诡异而蹊跷,令他忍不住打电话给了白忻卉。

    他并不知道这个电话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只是在听说白梓枫失踪了这一消息时,本能地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瞬间扑面而来。

    40无赖

    段轻哲打电话给白忻卉的时候,几乎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对头。白忻卉的声音里透着股掩饰不住的疲倦和懈怠,像是刚刚和人大吵了一架,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

    段轻哲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追问道:“你现在人在哪里,我去接你。”

    “没用了,我在家里,我没事,我挺好的。”

    “你觉得你的撒谎技术能骗过我吗?”段轻哲一面说一面已经伸手去拿挂在椅背上的外套,随即便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家门,直接跳上自己的车,一路油门快速向白忻卉家驶去。

    白家现在,其实已经有些乱套了。大约从三天前起,白梓枫就失踪了。一开始的时候大家也没太在意,觉得他大约是嫌家里闷,出去朋友家住了。没想到一连几天都联系不到他人。白忻卉打他手机总是关机,打电话去学校一问,发现他居然三天没有去上课,学校里的人也到处在找他。

    一直到这会儿,白家人才突然意识到,这事情有点严重了。部长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有些抗不住,差点晕了过去。白部长坐在轮椅里一脸的愁容,心里有苦却无法表达出来,最终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白家似乎一下子就被愁云惨雾给笼罩了起来,只剩下白忻卉一个人抗起所有的一切。这个责任对她来说实在过于重大,她不够宽大的肩膀似乎怎么也承受不了。

    幸好在这个时候,段轻哲及时赶了过来。在这个家极需有人出来支撑一把的时候,他及时地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白忻卉一接到他的电话,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等到他真的开车过来时,她的心就变得更为安定了。其实不止是她,白家的两位老人一见到段轻哲,心情也立马好了起来。似乎无论什么棘手的事情,只要段轻哲出面解决,就一定可以搞定。

    段轻哲还没闹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一到来就先让人把白部长夫妇给安顿好了,让他们先回房休息。然后他又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放到了白忻卉的手里,扶着她的沙发上坐下,亲眼看着她把半杯热水喝下肚去,随即才发开口道:“你先冷静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给我听。我猜,是不是阿枫出了什么事情。”

    白忻卉一听到这话,立马就抬头望着对方。她脸上的已经清清楚楚地显示,段轻哲猜对了。事到如今她也无法隐瞒什么,只能长叹一声道:“阿枫他不见了,我们找不着他。”

    “这事发生多久了,有几天了?”

    “大概是三天吧,手机不开机,学校也没去。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他一向是个最乖的孩子,什么时候闯过这样的祸。轻哲,你说,你说他会不会……”白忻卉说到这里,突然没有勇气再继续说下去了。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的情况,但又觉得那实在是太过于糟糕的情况。她不敢说出来,怕一小心坏事就应验了。

    段轻哲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不用担心,阿枫这么大的人了,不可能会出事的。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真的出事了,警方现在早就来找你们了,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想他一定是遇到了烦心事,故意离开一会儿,手机也是他自己关掉的,不去上班大约是怕你们找到他。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不能能跟我说说?”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不能跟你说的了。”白忻卉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颇为疲倦地靠在沙发背上,似乎是想不好要从何说起,皱着眉头安静了片刻后,才又开口道,“其实前几天,我妈去找过蒋葶。你也知道,就是那种电视剧里最狗血的桥段。未来婆婆找上门去,把准儿媳妇痛骂一顿,警告她离自己的儿子远一点,别妄想嫁进我们白家之类的。我想对于这种桥段,你应该不陌生吧。”

    “嗯,我确实很熟悉,我以前也遇到过。我妈也是这样,揪着梁婠婠一顿痛骂,还动手打了她。我那时候还真有点天真,以为是因为这样,梁婠婠才跟我分手的。”

    “难道不是吗?”

    段轻哲轻轻敲了敲白忻卉的额头:“你跟梁婠婠也算是认识了,凭你对她的了解,她是那种挨了顿骂挨了几下打就会轻易退出的人吗?”

    “好像不是,她那么能干又强悍,你妈说起来其实不是她的对手。你妈从小养尊处优,在对付人方面手段是比较单一的。其实我妈也是这样,一看就是没什么对敌斗争经验的家庭主妇。什么想法都摆在脸上,恨不得让人看一眼就读出她内心的想法。”

    说到这里,白忻卉和段轻哲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段轻哲回忆起当年母亲逼他分手的那些桥段,现在想想真是觉得特别可笑。

    “你妈找了蒋葶,让她跟阿枫分手,这事儿她是不是告诉阿枫了,然后母子两个就吵了起来?”

    “吵是吵了,不过过程有点不太一样。蒋葶本来就想跟阿枫分手,也就不会告诉他。这事儿是我妈自己不好,吃饭的时候一时兴起说漏了嘴,让阿枫给知道了。然后他们两个就吵了起来。我还真没见过阿枫这个样子,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没脾气的人,没想到发起脾气来居然这么厉害,比我强悍多了。”

    “没脾气的人不代表不会发脾气,通常隐忍的人一旦发作起来,会比外向的人更加厉害。因为积聚得太多,火气也会格外得大。”

    “那倒是,像你这样的,平时看着温吞水一样,暗地里耍起手段来,谁也不是你的对手。”

    段轻哲听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他悄悄凑到白忻卉面前,伸手越过她的头顶,去摸她另一边的耳朵。同时还把嘴凑到这一边的耳朵边,边笑边说道:“想不到我在你的心里是这样的评价。早知道你是这么看我的,我就不需要每天装绅士装得这么辛苦了。我应该早早地撕下伪装,对你直接耍流氓,说不定你们女人就吃这一套。我记得我三弟曾经说过,对女人要直接,不要拐弯抹脚,不要给她们思考的时间。趁她们还稀哩糊涂的时候,就要一举拿下。等到一切都定了,她们想反悔也就迟了。”

    白忻卉扭过头来,瞬间就看见段轻哲眼睛里闪动着的色狼之光,不由身子一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她知道段轻哲最近这段时间确实在忍耐,如果他不克制的话,自己这会儿大概已经让他抱回房扒干净衣服了。

    一想到那幅画面,白忻卉不禁面红耳赤,连呼吸都禁不住加快了一些。段轻哲眼见她的情绪有了些起伏,不由笑得更乐了:“怎么了,脸都红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限制级的画面了?我说阿延妈妈,你能不能克制一点,现在你弟弟不见了,你还有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白忻卉被他一指责,“轰”地一下整个身体从头红到脚,像是被人当众戳穿了心事一般,尴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在这种情绪里挣扎了片刻,突然有点回过味儿来了,伸手狠狠地推开了段轻哲的,恼火道:“你这个混蛋,明明就是你自己在那里说些肮脏的事情,居然还赖在我头上。我真是倒了大霉,怎么遇上你这样的无赖。你三弟的那些泡妞大全你还是留着对付别的女人吧,你们段家三兄弟,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哈哈哈……”段轻哲轻轻地笑了几下,怕被楼上的两位老人听见,他特意压低了声音。他最近觉得自己有点恶趣味上瘾,每次见到白忻卉就总想逗逗她,不一定非得占什么实际的便宜,但只要看到她尴尬脸红恼羞成怒的样子,心里就觉得特别痛快。他觉得自己复婚的脚步真的很有必要加快一些了,要不然再这么下去,他离变态大概也不远了。

    他坐直了身体,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你最好还是别说我三弟的坏话好。现在你弟弟不见了,得出动不少人去找。你也知道我三弟是做生意的,认识的人多,要找人的话找他帮忙是最合适不过了。我的身份有点敏感,不太适合在前台动用太大的关系,这个时候就要用上我三弟了。你还是多拍拍他马屁吧。”

    段轻哲这话虽然是说笑,不过说的倒也是实情。在他不方便出面的情况下,确实只能依靠他三弟的关系网去找白梓枫。他弟弟手下有不少人,可以动用很多人和关系去寻人。根据段轻哲的判断,白梓枫应该还没有离开北京,一定还躲在某个地方,在这样的情况下,人越多找起来就越快。

    他把这个情况和弟弟一商量,对方立马拨出上百人,在北京各个犄角旮旯里开始寻找。人多力量大,办事效率也高。不过就过了三天,很快就传来了消息。

    消息一共有两个,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顺利地找到了白梓枫。坏消息则是,白梓枫被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了半条命。

    41检查报告

    白梓枫被带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除了酒味儿,已经闻不出任何其他味道了。用段轻哲的话来说,他就是块臭肉,被酒泡了这么多天,也早就可以盖过那股**味儿,直接下锅去煮了。

    白忻卉见到弟弟的时候,惊讶地简直说不出话来。更令她震惊的是,见面的地方居然不是家里也不是酒店,而是在某家医院的病房里。

    段轻哲对她的解释是,白梓枫这三天几乎都在喝酒,也没怎么吃东西。他担心他会因此酒精中毒,所以先送他到医院来检查一下。

    看着病床上依旧醒得人世不醒的弟弟,白忻卉简直怒不可遏。她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男人和自己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弟弟联系在一起。这个男人以她来说是如此陌生,甚至有点面目可憎的意味。

    要不是念着弟弟还醉着,她真恨不得冲上去,直接劈头盖脸把他揍个结结实实。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弟弟居然这么没出息,谈个恋爱要搞这么大的动静。要知道自己当年就算离婚,也没他这么闹腾,他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到底是要演给谁看?

    想到这里,白忻卉多少又有点怨恨蒋葶,要不是她的话,弟弟何至于会变成这样。虽然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蒋葶也有自己的难处,但搞成现在这样,白忻卉实在没办法再对她产生任何的好感。

    段轻哲在一旁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算了,先别生气了。家里要通知吗,你爸妈还不知道这个情况,该着急了吧。这几天是不是连觉都没有睡好?”

    “是得对他们说,可是,该怎么说呢,难道告诉他们,阿枫酒喝多了,现在正在医院里醒酒?”白忻卉拍了拍脑门,一脸的头大。恼火之余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脸颊,想把他叫醒。

    段轻哲伸手把她给扯了回来,笑道:“算了,你现在叫不醒他的,医生给他做过检查了,一会儿报告就出来了,应该没问题的。这样吧,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就说阿枫有点醉了,正在我那儿醒酒,等他醒了就回家。这样他们应该放心一些。”

    段轻哲一面说一面掏出手机去走廊外打电话,白忻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这几天也确实累了,虽然没怎么办事儿,但一直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一刻也放松不了。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弟弟,她全身紧绷的肌肉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随即就感到浑身酸痛头晕脑胀,整个人像是做了几个小时运动似的。

    她站在床边,看着弟弟那张沉迷于酒精的脸孔,越想越生气,再次忍不住出手去拍他的脸,一面拍还一面叫:“白梓枫,白梓枫!你给我清醒一点,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话啊。”

    也不知是她的话起到了作用,还是白梓枫的意识没有完全丧失,被拍了几下之后,他突然有了点反应,身子微微扭动了一下。似乎有点讨厌被拍脸的感觉,他胡乱伸了伸手,像是要打开白忻卉的手。他的嘴里嘀嘀咕咕的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因为隔得远,白忻卉听不太清楚。

    都醉成这样了居然还能说话!白忻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突然想听听弟弟在说什么,便把身子弯下去,把耳朵贴在他的嘴边。刚凑近没几秒,一股浓烈的酒味就迎面扑来,呛得白忻卉差点反胃要吐。她一把捂住嘴巴,强忍着不适,仔细听着白梓枫嘴里的嘟囔。

    白梓枫还没完全醒,说话糊哩糊涂的,有点大舌头,也听不清楚他具体在说什么。白忻卉只隐隐约约地听到几个词,诸如“秦墨”“喝酒”“继续”之类的,跟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喝醉了酒还在那里拿瓶吹的男人十分相似。

    白忻卉一听到“秦墨”的名字,简直气得火冒三丈。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好事情,娱乐圈里混出来的男人,还能指望他们高尚到哪里去?喝酒泡妞闹绯闻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弟弟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怎么可能还会学好。

    她现在真有点后悔,后悔不该和秦墨扯上什么关系。要不是因为她,弟弟也不会认识秦墨,也就不会被他带着去酒吧喝酒。虽说男人偶尔喝个酒也没什么,但若是养成了借酒浇愁的坏习惯,可着实是件麻烦的事情。

    白忻卉一个人在那里生了半天的闷气,也不见段轻哲回来,不由有些奇怪。她走出病房,往走廊上探了探头,没看到段轻哲的身影,只能又返回了病房。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段轻哲又回来了。白忻卉本来以为他是下去买东西吃的,没想到见他双手空空,脸色颇有些凝重,心头不由地一紧。

    “怎么了,轻哲,发生什么事了吗?”白忻卉迎上去,一面说话一面仔细打量段轻哲的脸色。

    段轻哲一反常态,没有露出惯有的微笑来安抚她,反而板着一张脸,神情相当严肃。他拉着白忻卉的手,把她拉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强行把她按进里面坐下。白忻卉本能地觉得情况不妙,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医生是不是说,阿枫的情况不太好?他喝酒喝多了,脏器出问题了?”

    “没有,他身体的器官没有问题,一切都正常。”段轻哲扭过头来,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白忻卉,目光沉稳而深邃,“他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刚刚把我叫了过去,跟我说了一件事情。忻卉,你先冷静一下,答应我,不管一会儿听到什么,你都要克制自己的情绪,知道吗?”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白忻卉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弟弟得了癌症,可能将不久于人世。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白忻卉的身体立马就不受控制地微颤起来。她简直不敢去看段轻哲的眼睛,甚至不敢再听他说下去,生怕再听到一个字,自己就会立马崩溃。

    段轻哲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立即安慰道:“你别害怕,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阿枫没有得癌症,他不会死的,没有那么严重。”

    “那,那报告到底说了什么?”

    段轻哲抿了抿嘴,沉默片刻后才道:“报告显示,阿枫的血液里含有二乙酰吗啡这种物质。”

    “二乙酰吗啡?”这是什么东西,白忻卉一下子有点蒙了。她不是化学系出身,也不学医,对这种学名不太熟悉。但她注意到了最后两个字:吗啡。这东西她还听说过的,医院里常用它来给病人止痛,当然这属于处方药,平常人是弄不到的。因为它容易成瘾,对身体有一定的损害。

    现在在这个东西前面又加了三个字,虽然那三个字白忻卉不懂,但结合常识以及段轻哲的反应,白忻卉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什么吗啡,是不是禁用药?”

    “这东西在医学上确实有药用功效,但基本上一般人不会接触到。我说这个名字,你大概不会明白。不过它还有个更通俗易懂的名字,我相信成年人都听说过。”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它有个俗名,就是我们常说的海洛因。”

    如果说刚刚想到弟弟有可能得癌症,白忻卉的情绪是绝望而悲伤的话,那么现在她整个人几乎可以用震惊和愤怒来形容。他们白家世代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无论如何也不会跟海洛因这个东西扯上关系。

    有那么一刹那,白忻卉几乎要晕倒。要不是段轻哲在一旁扶着她,她这会儿大概已经瘫倒在沙发里了。

    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段轻哲的手,说话的声音颤抖到几乎听不清楚:“你,你是说,阿枫他,阿枫他吸毒?”

    “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只能说他确实接触过海洛因。至于这东西是他自己主动吸的,还是喝醉了之后让人注射的,得等他醒来后问清楚才行。”段轻哲伸手摸了摸白忻卉的额头,只觉得满手心的冷汗。这让他有些担心,便提议道,“不如这样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去,这里我先守着。等阿枫醒过来了我再和他好好聊聊。报告的事情先别跟你爸妈说,等搞清楚了再说也不迟,好不好?”

    白忻卉这会儿已经是方寸大乱,根本没有自己思考的能力。她只能任由段轻哲安排,叫来了司机开车,又被他扶着慢慢走下楼梯,全身虚脱地坐进了车里。

    段轻哲跟司机交代了几句,便目送着车子离开了。白忻卉一个人坐在后排的座椅里,整个人像是被冰水浇透一般,从头凉到了脚。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实在太大,几乎比得知段轻哲跟前女友有染更令她难以接受。

    她的脑子里不停地跳出“秦墨”这个名字,就像是噩梦一般,死死地纠缠着她,怎么也甩不开。她抬手看了看表,大约是下午两点。车外正是阳光灿烂温暖惬意,而她坐在车里却像是数九寒冬冷彻心扉。

    车子飞快地向着白家大宅开去,一路上司机一句话也不敢说,时刻透过后视镜留意后座里白忻卉的动静。大约开了二十分钟后,他突然听得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不好意思,大周,我现在不想回家,麻烦你送我去个地方。”

    42失控

    秦墨的新戏拍得已接近尾声,只剩下一些后期要处理。宣传什么的已经摆到了议事日程上,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有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他最近没怎么接戏,想要好好休息一阵儿。除了接几个代言拍拍广告跑跑通告外,剩下的时间都在经纪公司里。

    他和白忻卉已经好些时候没见面了。自从电影拍摄一切步入正轨之后,白忻卉就很少来跑采访了。秦墨派出去的私家侦探还在继续活动,时不时就会发过来一些照片请他欣赏。照片里大部分都是白忻卉和段轻哲在一起的画面,或者是她去见别的朋友之类的,或者是段轻哲带孩子骑车散步的画面。总之所有的照片里,都会有这两个人的存在。

    秦墨时常看着看着,明明不错的心情就会变得乌云满布起来。

    白忻卉冲到经纪公司来找他的时候,秦墨正在办公室里和人讲电话。秘书小姐显然拦不住正在气头上的白忻卉,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就撞开了秦墨办公室的大门。砰地一声巨响,倒把秦墨和电话那头的男人吓了一大跳。

    秘书小姐一脸抱歉地站在那里,结结巴巴想要解释这一切。秦墨却直接挥挥手,示意她出去,同时冲白忻卉笑了笑,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请她坐下。

    他那个电话本就快找完了,这会儿更是不再多说什么,匆匆跟人说了几句便挂断了。放下电话后,他打量了白忻卉几眼,略显惊奇地说道:“学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还是被人欺负了?要不要喝点东西,咖啡要不要?”

    他说着就去按电话上的呼叫键,想找秘书送两杯咖啡进来。没想到白忻卉眼明手快,一抬手就打掉了他的手。她这一下用力还挺大,打得秦墨颇有些莫名其妙。白忻卉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死死地瞪着他,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吐出了几个字:“不必了,谢谢。”

    面对白忻卉瞬间能喷火的气势,秦墨依旧显得不紧不慢:“好吧学姐,我看你似乎是有话要跟我说。那就说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想找我帮忙?”

    “找你帮忙?”白忻卉不禁冷笑起来,“你能帮我什么忙,你不给我帮倒忙我就谢天谢地了。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跟我弟弟走得很近?”

    “你是说阿枫?是啊,他前一段时间总找我喝酒,说是心情苦闷,没有人理解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秦墨!”白忻卉突然大叫一声,“蹭”地一下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指尖颤抖地指着对方喝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搞的鬼。是你故意带阿枫去酒吧,故意让他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白忻卉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你需要这样来整我弟弟!”

    “学姐,你冷静点,冷静一点。”秦墨站起身,凑过来想要拍白忻卉的肩膀,却被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他无奈地两手一摊,苦笑道,“学姐,就算我带阿枫去喝酒,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男人上酒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阿枫他心情不好,又没人理解他,除了喝酒还能干什么呢。学姐,你也要体谅体谅他,你们不让他跟女朋友结婚,难道还不许人家喝点闷酒吗?”

    秦墨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跟段轻哲有点像,都是那种怎么说都常有理的类型。不过他说话的腔调显然更浮夸一点,不像段轻哲那样具有说服力。听他说话总给人一种戏弄你的错觉,让人完全分辨不出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白忻卉看着他那样子,真心觉得那就是一副无赖嘴脸,好像赤/裸裸地叫嚣:是啊,是我干的,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这种感觉令白忻卉胸口发涨发疼,若是这会儿她手上有把刀的话,说不定会毫不犹豫地捅进秦墨的心脏里。她一向最珍爱的弟弟就这么被个人渣给毁了,而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却什么也帮不了他。这种无力的感觉让白忻卉觉得眼睛发涩,很有流泪的冲动,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恼火的感觉就像烈火一般炙烤着她的身体,几乎要将她活活逼疯。白忻卉从小受到的良好家教告诉她,在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失控发疯,但是在那一刻,她却完全克制不住,那种连呼吸都带着钝痛的感觉已经将她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就这么想也没想,就抄起手里的手提包,冲着秦墨满头满脑地打了下去。就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泼妇一般,用尽地全身的力气,只想把面前的这个男人打到脑袋开花为止。

    秦墨被这突如其来的殴打搞得莫名其妙,一开始都他反应过来,停了几秒后才想起来要用手去挡脸。他怎么说也是靠脸吃饭的人,要是被破了相,天知道那些小报记者又会怎么添油加醋,十成十会把这看作是他搞三角恋关系被人揍出来的伤。

    白忻卉这会儿已然有些收不住手,那种发泄的快感刺激着她全身的感官神经,让她完全停不下手来。她才懒得管秦墨是靠什么吃饭的,她现在杀人的心都有,更何况只是把对方的脸划花这么简单。

    屋子里面闹腾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外面的秘书,办公室门从外面被推了开来,秘书小姐见到此情此景不禁愣了一下,继而就冲过来想要帮忙。奈何她也是个柔弱的女人,完全不是正在气头上的白家大小姐的对手。

    三个人扭打在一起,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打了谁,最后外面又冲进来两个男性职员,总算是把白忻卉和秦墨给分开了。

    秘书小姐喘着粗气头发凌乱,断断续续道:“秦、秦少,要不要,要不要叫保安?”

    “不必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的后面响起,紧接着女秘书便看到一只手伸了过来,从她面前扫过,直接扯住了旁边白忻卉的手臂。

    秦墨理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段轻哲,怎么是你?”

    段轻哲相当冷静地冲秦墨微微一点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带他离开。如果有什么医药费方面的问题,你可以发账单给我。当然,要钱的时候证据充分一点,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善长找别人的漏洞。”

    秦墨脸上还维持着常见的笑容,眼睛里却明显露出几分不屑鄙薄的目光。段轻哲的一眼就读到了他的眼神,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淡定地回望着了一眼。这就像是动物界的两只雄性动物正在对峙一般,想要抢占属于自己的领地。

    不过这种对峙很快就结束了,段轻哲急于带走白忻卉,也懒得再跟人多说什么。他用力扯了扯白忻卉的手臂,趁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迅速拉离了秦墨的经纪公司,直接把人塞进了楼下停车场的车子里。

    一直到坐进车里,车门“砰”地一声响,白忻卉才像是从梦里突然惊醒了一般。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坐上车的段轻哲,努力深吸了几口气,才恼火地高声道:“你干什么,为什么把我拉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要跟他说什么,我再不来的话,你不是把人揍花脸,就是被保安请出去。拜托你冷静一点,别这么冲动。”

    “那个人是我的亲弟弟,我能冷静得了吗?”

    “冷静不了也得冷静。”段轻哲瞬间提高了音量,目光冷峻而沉稳,“不管什么时候,冲动都解决不了问题。你想把秦墨怎么样,告他吗,告他拐带你的弟弟去酒吧喝酒?你觉得上了法庭法官会相信你吗?我自己就是法官,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白小姐,你的起诉法院不会受理,就算最高院的院长是你亲爹,也同样告不了秦墨。”

    “那个王八蛋,是他害我弟弟吸毒的,是他害了他一辈子!”

    “你凭什么这么说?”

    白忻卉气得声音直发抖,接过段轻哲递过来的矿泉水胡乱喝了几口,一抹嘴边的水渍:“这个混蛋本来就是个贩毒的。几个月前的明星涉毒案件你还记得吗,当时一屋子的男女明星,个个检查出来阳性反应,只有他一个人置身事外。我当时就怀疑过,他会不会就是那个提供毒品的人。现在,我弟弟又查出来涉毒,他也承认是他带我弟弟去的酒吧。我弟弟这么单纯的人,怎么可能接触得到毒品,他连朋友也没几个。你觉得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一次又一次,你还觉得秦墨那个混蛋是个好东西吗?”

    “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但对付坏东西也是有一定的策略,像你这样公然打上门去,除了费点力气外,讨不到任何好处。”段轻哲一面发动车子,一面劝道,“现在事情还不明朗,一切得等阿枫醒过来再说。要真是姓秦那小子给他磕的药,咱们再想办法。娱乐圈的人最怕的不就是这种丑闻吗,他要真有把柄显露出来,我就直接把他关戒毒所去。关他个一年两年的,等再出来,你以为这个娱乐圈,还能有几个人记得他那张老脸。”

    段轻哲说到这里,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笑意。车子在路上划出一道淡淡的身影,迅速地向远方驶去。

    43以身相许

    白忻卉坐在车里头一言不发,一手枕着头靠在车门边,眼睛一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她其实什么都没看,眼神迷茫而没有焦点,外面闪过的店铺人群,在她眼里都不过是一个模糊的背景罢了。

    她现在脑子极其纷乱,几乎没有办法安定下来仔细地想事情。弟弟躺在医院里满身酒气的样子,以及刚才秦墨那种看着就令人火冒三丈的笑容,还有母亲在家里哭天抹泪父亲坐着轮椅唉声叹气的样子,都一一从她的脑子里划过。

    她自认不是个脑容量很大,能同时处理很多事情的强悍女人,这么多事情突如其来一窝峰地向她涌来,着实把她弄得头昏脑涨,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就这么默默地发了很久的呆,一直到车子已开出老外,两边的景色变得她有些陌生起来时,才猛然间惊醒过来。

    “段轻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白忻卉一面说,一面焦急地向窗外张望。如果她的判断没错的话,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北京城了。路边已鲜少看到店铺,取而代之是整齐的绿化和宽敞的公路,仔细看看,绿化带后面还掩映着一排排的双层别墅,很像是同一个开发商集体建造似的。

    “这里是哪里,你带我过来干什么?”

    “稍安勿燥,就是带你来休息一晚罢了。我有个朋友在附近投资了度假村,环境还不错,有山有水的,想让你住几天散散心。”

    白忻卉的眼睛瞬间有种要从眼眶里面脱落的感觉:“度假?你是不是疯了!现在这种情况,是可以抛弃一切什么都不管出来度假的局面吗?”

    “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总是要睡觉休息的,在哪里不是一样呢。还是说你以为你现在的状态很适合回家?让你爸妈看到你这个样子,只怕他们会担心地整晚睡不着觉。我好不容易安慰住了他们,让他们相信阿枫和我在一起,我不希望你一回去就冲动地把什么都说了,在事情还没明朗前就先挑起巨大的家庭纠纷。”

    “好吧,就算你说得有道理,但也没必要带我来这里吧。我们可以回你家去,我睡客户就可以了,或者我跟阿延一起睡也没关系。”

    “算了吧,就你现在这状态,阿延就算是个小孩子,也能一眼看出有问题。他本来就够敏感的,如果让他看出你的不对头,说不定又得胡思乱想。他要是问你你打算怎么回答,这么小的孩子你要跟他说实话吗?就算真的说了,他能理解什么是海洛因什么是吸毒吗?”

    白忻卉被驳斥得哑口无言,仿佛自己刚刚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她挣扎了半天后,举手投降妥协道:“是,你说得都对,我确实没办法面对阿延和父母。可是就这么一夜不归,我爸妈会有意见的。再说你今晚不回去可以吗,阿延就不会胡思乱想?”

    “你父母那里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说你和我在一起,正在照顾酒醉的阿枫,今晚就不回去了。至于阿延那里,我也打过电话给他了。我跟他说,爸爸带妈妈出去约会,让他乖乖吃饭睡觉,不要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噗!”虽然白忻卉这会儿愁容满面,但听得段轻哲这样的玩笑话,她还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颇有点勉强,说是苦笑也不为过了。但就是这么一点点笑容,在段轻哲看来也是弥足珍贵的。事实上在听到医生说的那份检查报告后,他就一直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这个既脆弱又要强同时又爱弟成痴的前妻高兴起来。

    对于段轻哲来说,世上没有解决不了困难,只是在于难易的程度和处理的时间罢了。人无论在何时都不应该被暂时的困境所打倒,越是在遇到麻烦的时候,越是要保持乐观向上的态度。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解决问题,也能给那些正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一个沉重的打击。

    当他看到白忻卉脸上的笑容时,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也放松了下来。他一面开车一面伸手过来摸白忻卉的额头,边摸边说道:“这样就对了,总皱着眉头很没意思,只能让你心情更不好,连带着让你身边的人心情也糟糕起来。”

    “是吗,那你刚刚看着我这样,是不是心情也很不好?”

    “确实有点,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咱们今天先不管别的,反正阿枫也没醒,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那阿枫呢,他一个人在医院没问题吗?”

    “我有让人盯着他,既是照顾也是监视,他逃不掉的。而且医生有给他打镇静剂,今天晚上应该是醒不了了。我今晚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就回市里,你的话我随便,如果想跟我回去也行,想继续留在这里也可以。总之阿枫的事情,我会处理。”

    白忻卉发现,自己真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小女人。段轻哲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她就觉得胸膛发热眼眶发黑,感动地几乎要落下泪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亲人之外,大约也只有段轻哲才会对她这么好了吧。

    这么好这么体贴的一个男人,当初真的会做背叛自己的事情吗?事到如今,白忻卉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在与段轻哲接触越来越频繁的情况下,她已经很难用当初那一点蛛丝蚂迹来说服自己了。或者说,即便当时真的发生了什么,到现在为止段轻哲的态度也足够她放一百个心了。她实在想不出来,段轻哲转头抛弃梁婠婠再来找自己会有什么邪恶的目的。无论从哪方面分析,他都不必要这么做。

    除了说明他真心爱自己以外,似乎已经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了。

    段轻哲像是看穿了白忻卉的心事,扭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怎么了,太感动了,感动地想要哭了,还是准备要以身相许了?”

    这话一出,那种感动的气氛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欢乐的气氛。虽然这欢乐里多少还夹杂着沉重的感觉,但白忻卉明显觉得好受多了,没有一开始那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了。

    段轻哲像是来过这里,熟门熟路地就把车开进了度假小区,绕着一大片的喷泉绿地慢慢地向里面驶去。眼前扫过一栋栋高低错落的独栋别墅,偶尔也有一两栋高层公寓夹杂在期间。进进出出的车子一看就都是名牌,处处透露着富贵奢华的气息。

    段轻哲把车停在了一栋二层的欧式别墅前,拿出随身的钥匙按了一下,自动卷帘门就升了起来。双人车库空荡荡地出现在了面前,段轻哲轻轻松松就把车子停了进去,随即关起了车库门。

    白忻卉从车里下来,顾得不打量四周的情况,就张口问道:“这是你长年包下的吗?还是说,那个所谓投资的朋友就是你自己?”

    段轻哲轻笑着摇头,一脸“你真聪明”的样子,也不多解释什么,就过来拉着白忻卉的手往别墅里走去。

    这里布置得很简洁,一式的欧式单线条家具,没有那么多繁复的设计。颜色都以灰黑白为主,一看就是男人住的地方,大约没有女人来过。屋子打扫得很干净,锃亮的大理石地面踩在上面都可以映出拖鞋的轮廓。

    白忻卉累了大半天,此刻突然觉得有点身心疲乏。她倒在纯白色的沙发里,不住地揉捏着自己的手臂,就像是刚刚做完大消耗的运动似的。

    段轻哲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又拿了碟子蛋糕出来,摆在白忻卉的面前:“先吃点东西吧,晚餐的话你想出去吃还是让他们送家里来?”

    “我不想出门,就让他们送来吧。你这里东西还挺齐全,连蛋糕都有?”

    “我特意打电话过来吩咐人准备的,快吃吧。”

    白忻卉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抿了一下,一股巧克力混合着浓郁咖啡的味道就在嘴里蔓延了开来。听说巧克力有让人心情愉快的功效,这或许就是段轻哲让人准备这款蛋糕的用意吧。

    “不得不说,你这个人做事情真的很周到细心,连这种小事情都让人无可挑剔。话说你是什么时候打的电话,我怎么没见到?”

    段轻哲往沙发里一坐,一面去扯领带一面回答道:“就在得知你去找秦墨时。我本来以为你能克制得住,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我想你心情一定很糟糕,就决定带你来这里放松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去找秦墨的?”

    “司机刚把你送到那里就给我打电话了。那是我的人,一向对我忠心耿耿。他大约也看出你的神情不太对头,所以不敢瞒着我。”

    白忻卉手里拿着那杯水,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突然她忍不住开口道:“段轻哲,我真的很谢谢你对我的帮助。有时候我也在想,你总对我这什么好,我应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不用想着以身相许。”段轻哲解开两个衬衣扣子,身子慢慢地凑到白忻卉身边,“这房子里有个室内游泳池,一会儿陪我下去游个泳,放松一下,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 挣脱(高干)  p:///2/20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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