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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斗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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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虎山,天师秘境。

    一场道士之间的斗法,一触即发。

    嘁本想趁机跑路的孟夆寒眼见退路消失,当即啐了一声,无奈地回身上前。

    虽然心中慌得要死,但他脸上还是要装出一副穷横穷横的样子

    呔!你这纸人,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走?孟夆寒用质问的语气,理直气壮地喝了这么一句。

    锦罗什怒极冷笑:哼你这小子,刚才还在口出狂言,可一听到要动手,立刻就想脚底抹油我岂能让你跑咯?

    他这话,用现代人的语言习惯来表述,其实可以概括为七个字你装了逼还想走?

    孟夆寒还是一点也不虚,高声回道:我呸!谁要跑了?我不是说了我要去拿点东西么?

    废话,谁知道你去了还回不回来?锦罗什道。

    你傻啊?我还有四个伙计在这儿呢,怎么可能不回来?孟夆寒反问道。

    尽管他用了伙计这种类似于部下的称呼,但站在一旁的四凶都没有发作,因为他们也知道现在并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若是孟夆寒能成功忽悠住对手,那他们被叫几声伙计也无妨。

    闻言,锦罗什朝四凶扫了一眼:这四个能是你的伙计?他显然是不信,故而还补充了一句,就凭你?

    哈!孟夆寒笑了。

    师父曾教过孟夆寒,只要对方产生了哪怕一丝的疑惑,那忽悠便有了突破点。

    纸人就是纸人,道行再高也是纸糊的脑袋。一笑过后,孟夆寒便已酝酿好了一套说辞,开口言道,难道你觉得身居高位者,皆是恃强凌弱,以力服人的吗?那咱还修什么道啊?去当土匪好啦。

    这话说出来,倒真让锦罗什有点迷茫了,因为的确还有点道理。

    难不成迟疑片刻后,锦罗什的态度也有所缓和,他们是因为你德高望重才跟着你的?

    对啊。孟夆寒大言不惭地回道,并用一种自信满满的神态,张开双臂摊开双手,不信你问问他们嘛。

    别问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方相奇也是很识相,还没等锦罗什开口自己就先承认了。

    哦?见状,锦罗什越发迷茫了,心中暗道,难道是我看走眼了?莫非这小子只是说话比较难听,实则道法精深,道心通玄?

    看来你还是不太信啊。孟夆寒察言观色,明白这事儿已经有了七成把握,顺势接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露上两手了他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你不是想‘试试’我的道行吗?行~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我皆不用‘道力’,仅用道法,在此设坛斗法,‘公平’赌斗他特意在公平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以示强调。

    那第二呢?锦罗什问道。

    第二?孟夆寒冷笑一声,哼这不明摆着么?你若不想‘公平’,只想用力量来解决问题,那我这边怎么说都有五个人,而你就一个,我们一拥而上,你觉得会是个什么结果?

    其实也不用一拥而上,四凶中的任何一个只要肯拿出真本事来,都可以搞定锦罗什,只不过,眼下这局面,本应是对孟夆寒一个人的考验,四凶是没必要瞎掺和的。

    怎么样?要公平,还是要用土匪的法子,你自己看着办。为了让对方没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孟夆寒很快又催促了一遍。

    说到底,他这就是偷换概念;这本来也不是公平或不公平的事,但经他这么一说,锦罗什放弃自己在道力上的绝对优势来和他斗,反倒成了所谓的公平。

    好好好好!锦罗什也是心里堵着口气,吹胡子瞪眼道,今日你若是在‘斗法’中赢了我,我锦罗什愿赌服输,恭送你进天师的洞府!他顿了半秒,但你若输了哼!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转过身去,凭空探手一抓,抓出了一把拂尘来;他又将拂尘一摆,其前方的空地上便出现了一个法坛。

    说是法坛,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玩意儿,一张桌子,铺上桌布,上摆香烛蜡签,朱砂黄纸,这就算是个基本的坛了。

    不过,大部分道士不会只放这么点东西,根据需要和习惯不同,桌上有时还会摆袖珍的冥纹铜钟招魂铃布娃娃瓷娃娃纸人纸马糖人儿杏黄小旗生米八卦盘以及刚死没多久的鸡鸭狗等等物件。

    不同的东西,对应不同的法术和仪式,有些用来驱邪有些用来超度还有些则纯粹为了斗法。

    锦罗什的坛,很干净,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没有,只有最基本的几件,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毕竟只是纸人所化,有一些道术他是用不了的,比如必须使用人血或一定要由人类来发动的道术,他基本都不能用。

    从这个角度来看,不让他利用道力上的优势,实是一种非常巨大的限制。

    诶?你怎么不设坛呢?锦罗什来到桌前站定,才发现孟夆寒还在原地一动没动,故而问道。

    废话,你不让我回去拿东西,我拿头来设坛啊?孟夆寒反问道。

    锦罗什一想也对,自己的这些物件是利用空间锦囊从天师的洞府里传送过来的,而对方在没有事先准备的情况下,不可能凭空变个法坛出来。

    好,你要设什么坛,我给你变。锦罗什本就是张天师的护阵法师,设坛摆阵这些都是他老本行,轻而易举。

    孟夆寒也不跟对方客气,张口就来:长桌一张,要铺皂红绸布,上绣五爪金龙;香炉要青铜烧制,圆身四足;香灰里要加果木屑炉底灰松碳碎;黄纸要掺金粉,黄旗要用墨染,香烛要粗要长,道铃要沉要响

    和锦罗什不同,孟夆寒要求的坛极为考究复杂,最后对方帮他把东西一样一样变出来后,桌上面乱七八糟的摆了一大堆,几乎给摆满了。

    那么孟夆寒他真的会用那么多种道术吗?

    还真会

    他师父李炳乙在正一道里就是以博闻广记见长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师父的师父会选择李炳乙当下任掌门,而不是选择在道力修为上更有天赋的秋青平。

    打个比方就是:假设有一个门派,门派里共有十种武学,掌门有两个传人,一个能把十种武功全都练会,但没有一门精通,练到最后也只是个准一流高手;而另一个虽然只能练会三种,但每一种都能练到超一流水平。这个时候,你会选哪个当下任掌门呢?

    这答案其实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你选了前者,虽然他未必能把门派带到什么新的高度,但他却可以保证祖宗的东西被完整地传承下去,让门派持续稳定地发展;而如果你选了后者,或许他是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让门派突然兴旺起来,但等到他老去时,门派里可能会有一半以上的武学面临缺传乃至失传的窘境,还有可能发生类似《笑傲江湖中华山派剑宗和气宗相争的那种内部分裂局面。

    事实上,很多门派都犯过这种错误,那就是选一个偏科的人当掌门,因为偏科的人往往会显得很突出,而全面的人和他们相比则显得比较平庸;又全面又突出的那类奇才也不是没有,但通常几代人里也未必能出一个,有些门派运气不好,送走一个奇才后,过了将近十代都没来第二个,最后直接就gg了,这也是常事儿。

    当然,要任命一个看起来平庸但实际上却是正确的接班人,对一派之掌来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那需要勇气威望和智慧。

    不过正一道如今也没这问题了,因为秋青平的作乱,导致孟夆寒这一脉只剩下了他这一支独苗,掌门不是他也是他了。

    值得庆幸的是,孟夆寒恰好就是个不世出的奇才,其博闻强记不逊李炳乙,修炼的天赋则不逊秋青平。

    祖师爷保佑,他小时候是被李炳乙捡到的,假如他小时候是被秋青平捡到,那恐怕他早已变成对方借尸还魂的宿体了,即使对方没有那么做,他跟着秋青平也学不到门内所有的东西。

    你够了啊!几分钟后,眼瞅着那一大张桌子都快摆满了,锦罗什终于是忍不住道,没完没了是吧?你这是要开杂货铺呢?

    行,那就先这样儿吧。孟夆寒也知道再提要求可能会适得其反,再说桌上的东西的确也足够了,于是他应了一声,大踏步地走到了坛前。

    锦罗什也正了正神色,站在自己的坛后,与孟夆寒对视了几秒。

    一息过后,两人似是确认完了对方的眼神,在同一瞬,他们不约而同地轻喝一声,点烛开坛。

    锦罗什是用法术来点亮坛上的香烛的,简单地说就是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哪儿哪儿着;而孟夆寒用的只是随身携带的打火机而已,尽管如此,他还是边点边发出轻喝声,好像自己在发功似的

    开坛后,锦罗什立刻就用手指沾了朱砂在黄纸上飞速涂写,制成道道灵符;孟夆寒则是直接双手掐诀,口中用极快的语速念着经文口诀,但就算是站得离他比较近的那四位也听不清他到底念了些啥。

    小道!看招吧!锦罗什毕竟有节操,出手还不忘提醒对手一声。

    话音落时,他将一张灵符抛起,手中桃木剑一点,灵符顿时化为一道兽型灵光朝着孟夆寒的法坛扑去。

    哼,雕虫小技。孟夆寒早就等好了,一看到那玩意儿过来,抄起桌上的一碗生米就泼了上去。

    哗

    下一秒,随着一阵水花击石般的动静,生米落地,兽影消散,双方的道术互相抵消而逝。

    哦?倒也懂点儿门道嘛。像锦罗什这种级别的内行,自是明白孟夆寒这一手的高明同样一个道术,用不同的道具和方式来破,效果肯定是不同的,有些事半功倍有些事倍功半。

    为了让各位迅速充分的理解这种博弈的技术性,此处我省去数千字的详细解释,用一句话来类比一下和小精灵的对决差不多。

    那我就再考考你!前一句话刚说完,锦罗什又是一拍桌子,用掌风震起数张灵符,随即用桃木剑的剑尖扫动轻点,他每点中一张灵符,就有一道灵光荡出,最后共有五道灵光直上半空,在上方汇聚成了一团氤氲之气,盘旋不散。

    做完这一步后,锦罗什又是大袖一挥,从袖子里抻出一个白玉小人来,扔到了两坛之间。

    那白玉小人一沾地就嘭一声变化,在一股烟雾中长成了一员身披白盔白甲的白面武将;这武将生得英武挺拔,一身银白之色,手执亮银长枪,唯有其头盔的尖儿上有一撮红缨如柳絮般摆下,显得格外扎眼。

    孟夆寒见到此物,又抬头观察了一下那团盘旋的气云,立刻就明白了对方要考他什么;于是,他也抄起了自己桌上的一个小泥人儿,握在手中,一边猛跺右脚一边闭目念道:金锦罗汉在玉殿,玉皇法旨到台前,降龙伏虎威灵现,真言咒语请神仙!弟子孟夆寒拜请,请得罗汉早降临,神兵急急如律令!

    他这通口诀念得速度之快,熟练度之高,只能用skr来形容;念完之后,他把泥人往前方一掷,同样是在一阵烟雾中,一名身形精壮的光头壮汉出现在了孟夆寒的法坛前。

    那白玉将和泥罗汉一打照面,就不由分说地开始交锋,双方你来我往,腾挪翻飞,枪出如龙,掌奔如虎,战得难解难分,精彩异常。

    在旁围观的方相奇实在是忍不住吐槽欲望,低声跟自己的两位哥哥和四妹念道:今儿可没白来,跳大神儿带rap再加武打,这要是街头卖艺我怕是得给钱呐。

    三哥,这你就外行了。懂行的帝慝可不觉得这是闹着玩儿,她提醒道,好戏这才要开始呢。

    就在他俩对话之际,果然,法坛之间,异变陡生。

    但见锦罗什方才放到半空的那团气云忽地变了颜色,成了一片绿莹莹的色泽。

    与其一同变化的,还有法坛之间那片空地的环境原本的石头地面上,愣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片青草和藤蔓,而随着这些植物的急速滋长,孟夆寒派出的泥罗汉则像是枯萎一般急速衰老,其身上壮实的肌肉宛如被抽干了一样瘪了下去,壮实的罗汉转眼就成了个干瘦的老翁。

    就在此时,白玉将乘势突袭,一枪就把已经衰弱的泥罗汉给挑了。

    当然,这种发展,并没有让孟夆寒感到任何惊讶,正如帝慝所说好戏这才刚开始。

    当那泥罗汉在烟雾中变回原形时,孟夆寒已经从香炉里抓了把香灰,塞进了一个布娃娃里,再度开始掐诀念咒:枯松涧下火云洞,洛迦山中紫竹林,善财岂是妖王志,魔道真火燎空盈!道者孟夆寒恭请,圣婴大王显威灵,神兵急急如律令!

    念罢,他又将那塞了香灰的火娃娃往前一抛;娃娃一落地,一股子火苗就腾地窜起,火中顿现一赤脚小儿,手持丈八火尖枪,腰束一条锦绣战裙,轮枪拽步,甚是威风。

    有道是

    面如敷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

    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战裙巧绣盘龙凤,形比哪吒更富态。

    双手绰枪威凛冽,祥光护体出门来。

    哏声响若春雷吼,暴眼明如掣电乖。

    要识此魔真姓氏,名扬千古唤红孩。

    (本诗摘自《西游记,说起西游记,我就想起西游记)

    这红孩一现身,他脚下那些植物便已焦了一大片。白玉将倒是没啥影响,还是见敌杀敌,挺枪便刺。

    那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瞬时又斗作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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