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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岛屿战歌全文免费阅读 一之二 初现: 平凡不是一种错误，平凡是生命的开始
- 一之二 初现: 平凡不是一种错误，平凡是生命的开始
鲁纳校长带她进办公室，给她指定了第一排的办公桌，桌上已整理乾净，只放了些文具用品，显然早为她预备着。第二排是潘老师的位置，校长的办公桌大一点，就在最后方，旁边有一套陈旧的沙发、茶几和几个柜子。
「谢谢校长的安排!」立萍放下东西，向校长道谢。
「没甚幺。这里已经不比以前妳唸书的时候，空蕩蕩了许多。以前的办公室可热闹了，桌椅可是排得满满的。」鲁纳校长说。
「对啊，我记得。我每天都往办公室跑，桌椅好多，我常常撞来撞去撞破头。妈妈还来过学校好几次把我带回家。」立萍笑笑说。
「妳都还记得。」
「那时候我只要一玩起来或生气，癫痫就发作。平常走路都还不稳，歪歪斜斜的。」
「妳现在可有好多了?」校长问。
「有。上了大学就很少发作，看过医生，也说那是儿童时期比较常见的，长大就好了。」
「那就好。那準备準备，我带妳进教室。」
「校长，我可以先去一下洗手间吗?」立萍问。
「好，当然可以。记得洗手间在哪儿吗?」
「记得。右手边最后一间。」话还没说完，立萍就转身走出去。
「不是。是左手边。右手边是男生的。」鲁纳校长在后面提高声音说。
立萍连忙回头，「对，对，又左右不分了。」
立萍再出来的时候，原本破烂的下襬已经不见了，裙子短了一大截，缩到膝盖上。白布鞋的鞋带也换上裙襬裁的布条，还打了个很大的蝴蝶结，遮住骯髒的部份。
鲁纳校长看到笑一笑，比了一个「讚!」
学生教室就在另一排房子，与办公室这排成一个l字型，共有五间。现在由于班级人数少，实施部分学生混龄上课，有两间教室，其余有的做为餐厅，有的做为储物间，有的做为临时活动场地。
鲁纳校长带着杨立萍进入中间教室。教室里潘老师已在讲台上发放新课本。
看到校长进来，潘老师站起来说道:「各位小朋友，要跟校长怎幺说?」
「校长早，校长好。」
「好，好，各位同学早。今天校长要跟各位同学介绍一位新老师，这是杨立萍，杨老师，她可是你们的学姊喔!到台北唸完大学特地回来这里，当你们的老师!也是你们的好榜样，要好好听她的话。」
「杨老师好!」十几个稚嫩的声音同时大声问好，同时还夹杂着几声窃笑。
「大家好!」杨立萍说。
「老师的裙子不见了。」一个个子矮小壮壮的男生偷偷笑着说。
「不是不见了啦，是变短了啦!你白癡喔!」旁边皮肤较白个子高一点的女孩纠正他。
「好，好。都坐下，不要讲话。」潘老师大声制止。
「杨老师，妳就在这里协助潘老师教学，一切都要听她的。潘老师，麻烦妳了。」鲁纳校长吩咐了一下，离开了。
「杨老师，请妳过来。」潘老师对杨立萍说。
「来了。」
「这一节的工作就是发新课本和作业本，一个一个发。六年级有三个，五年级四个，四年级六个，三年级二个，二年级一个，一年级三个。」
「知道了，共十九个。」杨立萍很快反应。
「知道妳数学好。高年级每个年级一人六个科目六本课本，算术和国语作业本各三本……」
「那这边就是高年级课本42本，作业本也是42本。」
潘老师白了她一眼，说:「知道有甚幺用，要发对才有用。既然那幺厉害，不用我讲，自己看着办。」
「潘老师放心，小事一桩，蛋糕一块。」
「我可不会请妳吃蛋糕。」
「不用，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立萍心想，潘老师英文不怎样，下次还是不要和她开玩笑，而且她一向对自己并不友善。
「我先出去。汤凯雅，妳跟我出来一下。」潘老师对着一个个子瘦瘦，鼻子高挺的大眼睛女孩看了一眼。叫汤凯雅的女孩慢慢站起来，似乎有点怯弱。她旁边的小男孩拉着她的手。
杨立萍看到了，走过去小男孩身边。「你叫甚幺名字?几年级啊?」
「她是我弟弟汤小南，一年级。」
「小南乖，姊姊去一下就回来。」立萍说。
「姊姊……」
汤凯雅轻轻推掉小南的手走了出去。
杨立萍对着学生们说:「老师要开始发新书和作业本了，叫到名字的过来老师这里喔!老师从高年级发起……六年级，卡布、方志伟。五年级芭莉丝、露安、里凯、汪晓婷……一年级，阿斯特、高宏明。」
杨立萍依照年级一个一个唱名。原住民小学的孩子姓名可不好唸，邹族部落用的是汉姓，但仍有古老氏族的识别，就像自己的杨姓。然而，邹族人数本来就不多，翻过玉山来到这里的，更是少之又少。这几年原住民主体意识恢复，有的父母不但恢复传统姓氏，也为孩子以传统方式命名。像这几个排湾族的孩子，他们的姓氏是家屋，而且名字依照阶级而取，不是随意命名的。
杨立萍用了整整一节课时间，将手边全部的课本和作业本发完。喘口气休息后，她才觉察有点不对。如果高年级课本和作业本各42本的话，汤凯雅不在教室，她手边应该还剩一套，但桌上已经都没书了。汤小南也没被唱到名字，也没书可领，莫非她算错书，或叫错人了?下课时间小朋友都跑出去，只有汤小南一人坐在教室角落，姊姊凯雅也还没进来。
杨立萍心里出现很多可能性，一时也不知道是甚幺状况。
这时，汤凯雅进来了。
「凯雅，回来啦!怎幺去那幺久?」
「老师，我去打电话给妈妈，但是都没人接。」汤凯雅回答。
「怎幺啦?为什幺要打电话给妈妈?」立萍问。
「我叫她打的。」潘老师气沖沖进入教室。「没人接吗?真的没人接吗?妳说谎。」
她劈头就对着汤凯雅一阵大呼小叫。
「老师，我没说谎。真的没人接。妈妈很忙，可能没听到电话声。」
「打那幺久会没人接?我看根本是又没电话了吧!」
「潘老师，别生气，别生气。」立萍在旁边劝着。
「妳知道甚幺?她去年一整年的学杂费、午餐费和教材费，一直拖到学期末才缴，也是用这招。今年又多来一个弟弟，不能再让他们这样拖着。」潘老师越说越大声。
这时鲁纳校长进来了。「潘老师……」
「校长，我知道您心软。这个坏人我来当。我们学校又多了一个吃饭的人……」潘老师白了杨立萍一眼，「学费又订得那幺低，不能再多养那幺多人。」
「我的薪水不是政府付的吗?」杨立萍睁大眼睛，全然无法理解。
「当然是。潘老师，这事我解决就好。」
「校长!学习付费是应当的，找不到她爸爸妈妈，我们就请他们回去。」
「怎幺可以?现在学生人数那幺少，教一个是一个，我们是公立学校。」鲁纳校长说。
「但是你难保她不是说谎。不然要她先出去罚站反省。」潘老师大声嚷让。「不然我这个老师的脸要往哪里搁?」潘老师边说边拉，把汤凯雅拉到门外。
杨立萍看着校长，校长一言不发走出去。
「那……他们的课本……」杨立萍很快联想到这件事。
「课本在我那边，先缴钱才有课本。」潘老师说。
「我要找姊姊，姊姊……」汤小南这时突然从座位站起来往外冲。
「小南，小南，姊姊在这儿，不要着急。」杨立萍一把拉住小南，带到门口。
「姊姊，我要跟姊姊在一起。」
「你们爱站一起就站一起吧!」潘老师说。
「可是，那要站到甚幺时候?让他们明天再带钱来不就好了吗?」杨立萍看着一对瘦巴巴的姊弟站在那里，实在于心不忍。
「妳是不是也想跟他们站在一起?」潘老师大声说，好像完全不把杨立萍当老师，反而还像是她的学生。
杨立萍想到以前也常被她罚站，不管她成绩多优秀，只要是赢过潘老师的宝贝儿子，都会莫名其妙被罚站，常常站到中午午餐时间，都是校长来解危的。但是现在她不再是学生了，她也是老师啊!应该有办法救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