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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_分节阅读_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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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忘不了

    ——“莫大夫不去打盆水洗个澡再睡么?”程渲悄然开口,还不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莫牙一个翻身躺上长椅,“神婆子,你自己怎么不洗?”

    程渲拉了拉被子倒头睡下,“我在水里泡了好几天,现在碰水就晕。”

    莫牙不再应答,这一天实在太累,别说是长凳,就算躺柴火堆上他都能一闭眼就睡着。轻微的鼾声响起,程渲侧过身朝睡着着莫牙看去——他就那么和衣平躺在狭窄的长凳上,稍稍一个翻身就会滚掉在地上,他的眉头好像还带着几分怨气,恨自己倒霉碰上个事儿妈的瞎子。

    程渲爬起身,轻手轻脚的走近莫牙,她看见了桌上还摊着的那本医书,程渲低头看去,摊开的那页绘着一张人脸,讲述着双眼周围的穴道…

    程渲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已经复明的眼睛——不如,就告诉他吧。

    程渲一个走神,莫牙哐当一声滚掉在地上…“哎呀…”莫牙捂着脑门蹦跶起身。

    莫牙睁开眼,指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程渲惊道:“神婆子,你要对我做什么?”

    程渲面无表情的挥着手朝屋外走去,淡淡道:“我起夜…你要扶我去吗?”

    莫牙匍匐在长凳上,一闭眼又睡了过去。

    程渲掩上房门,客栈店家小气,入了黑连过道的灯都熄了去,程渲在黑暗里生活了那么久,也不觉得害怕,扶着墙壁朝后院缓缓走去,嗅着院子里已经带了些凉意的秋风,她终于可以仰头肆意看向星星点点的夜空。

    ——“修儿十七岁生辰,为什么想起来向五哥要一件寒玉衣做礼物?”

    ——“古书上说,寒玉制成的衣服可以抵御烈火焚烧,我不过是好奇寒玉衣是不是真如书上说的那样。五哥嫌麻烦,就算了。”

    ——“修儿要什么都不麻烦,五哥就算找遍齐国,也会给你找来所有的寒玉。只是你这鬼机灵天马行空,也不知道明年生辰又会给五哥出什么难题。”

    ——“明年生辰…我想能看一眼五哥…”

    ——“五哥一定会找遍天下名医,治好你的眼睛。”

    程渲低下头,夜色掩住了她想起旧事的伤感。暗夜里,她复明的双眼亮过了天上的星星。

    ——除了已经过世的义父,已经没有人知道修儿入司天监之前的名字,连五哥也不知道。修儿,也叫程渲,齐国司天监最年轻的首席卦师,世间唯一可以用鎏龟骨卜卦的卦师。

    程渲是孤女,六岁那年失了所有的亲人,流落到了岳阳。司天监的魏少卿一眼看见了她,魏少卿无儿无女,便收程渲做了义女,循着司天监小辈弟子的名号改唤作修儿。魏少卿是卜卦圣手,说来也怪,程渲自小并不识卦象,可跟在魏少卿身后没多久,一个几岁孩童居然就能看懂了八卦周易,魏少卿顺势教导这个女童占卜之术,程渲天赋异禀,一点就通,魏少卿看出她的本事,便开始试着教她最高深的秘术——龟骨占卜。

    何为龟骨占卜?——殷商古人认为天圆地方,乌龟的背甲隆起像天,腹甲平坦,好似大地,乌龟彷佛背负着天地一般。因此,乌龟被认为是可以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的灵物,龟壳乃被用来预知存亡兴衰,当做卜凶问吉的神物。街边巷边的寻常卦师多看手纹,或是用铜钱、八卦算命卜卦,更是以招摇撞骗居多。龟骨通灵,帝王的宫廷卦师可以用碳火烧烤龟甲,根据龟壳的裂纹,来为帝王卜卦,预知国事、战事、灾难、凶吉。齐国人迷恋占卜,更是到了无事不卜的地步。

    火烧后的龟骨裂纹复杂错综,如何根据裂纹占出准确的卦象是件极难的事,司天监数十名卦师,敢用龟骨的只有魏少卿一人。晚辈弟子虽有一些,可却没人有这个天赋,直到程渲的出现。

    程渲日夜苦读上古龟甲,探究这这门古老神奇的秘术,直到…七岁那年的一天,她睁开眼再也看不见什么。

    程渲的忽然失明让魏少卿隐隐觉察到了什么。卦师是可以洞悉天机的人,天机知道的越多,便会给自己惹来越多的麻烦。也许自己收养的程渲真是天生的卦师,失明没有剥夺程渲过人的天赋,她的触感越发灵敏,魏少卿把她的手按在鎏龟骨上,只是轻轻一抚,程渲就记下了这块古老龟骨上的每一条纹路,手执狼毫笔在纸卷上一模一样的绘出。

    那一刻,魏少卿决定把毕生所学倾力传授给这个女孩。

    程渲苦学数载,五年前一卦成名,震惊朝野。程渲用鎏龟骨卜出的那一卦,就是让武帝不敢再立储君的卦象——“谁为储君,必将大祸临头。”

    德妃不信邪,失去了剩下的最后一个儿子。也是这一卦,程渲锋芒尽露,立足司天监。之后五年,程渲卦卦精准,成了武帝和宫廷贵族最信赖的卦师。一年前魏少卿过世,程渲是个眼盲的少女,做不得少卿统领司天监,但齐国圣物鎏龟骨却真真定在了程渲手里,她才是司天监名副其实的第一卦师。

    ——“程渲,程渲。”莫牙喊着程渲的名字摸到了后院,见程渲站在院里发着愣,莫牙低低的吁出一口气,“不让人省心的瞎子,还以为你掉茅坑里了。”

    莫牙有些生气的戳了戳程渲的后背推囔着她,“回去回去,掉坑里还得把你捞上来。”

    程渲走了几步不再向前,莫牙迟疑了会儿,攥住了她的衣袖扯了扯。程渲吸了吸鼻子,一步一步跟在莫牙身后。

    岳阳城南街,少卿府。

    ——“小姐回来了。”

    玥儿一脸不喜,看也不看迎出门的管家,忿忿甩着袖子大步迈进家门。院子里几个掌灯的丫头怯怯对视了眼,原本还以为自家小姐这几天都陪着五皇子,回府该是喜笑颜开的模样,怎么这脸色一日难看过一日。丫头们也不敢多看主子,赶忙踮着脚尖掌起灯笼。

    正屋里,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也听见了重重泄愤的脚步声,男子捻须一笑,头也不抬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以往修儿陪着五殿下上摘星楼观星,不到子夜五殿下都不会回宫,我家玥儿倒是一天早过一天。”

    ——“观星?”玥儿露出不屑,“她一个瞎子,看得见么?”

    “眼中看不见万物,五殿下却还是愿意陪她到子夜不止。”男子幽幽道。

    玥儿羞恼道,“爹不安慰女儿,话里都是对女儿的嘲讽,爹也觉得我比不上修儿么?”

    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就是司天监新任不久的少卿周长安,魏少卿去世后,修儿不便执掌司天监,周长安资历最老,又擅于朝堂之道,便顺理成章做了司天监的第一把交椅。跟在穆陵身前身后的少女玥儿,就是周长安的独生女儿——周玥儿。

    玥儿端起父亲手边的茶碗几口喝干,狠狠按下哐的一声,弯目瞪的圆圆,“之前还以为,修儿死在大火里,被烧成了一具焦炭,五殿下可也是亲眼看见了那块惨不忍睹的焦炭,心伤难免,可最多也就伤心个三五天吧,谁知道…”玥儿在父亲身旁坐下,“眼瞅着都过了十来天,五殿下看着却像是愈发伤心…爹,一个瞎子尔尔,女儿哪里比不上?”

    ——“与五殿下的交情,你比不上。”周长安老辣的脸上不见喜怒,“你们一群娃娃从小一起长大,进出宫廷结识皇子公主,五殿下是出了名的高傲冷淡,那么多人里,偏偏只让修儿管他叫一声五哥。”

    “五哥?”玥儿啐了一口,“一声五哥我听着就恶心。”

    周长安瞥了眼女儿,“男子喜新厌旧,你说人家薄情薄义;男子情深意重,你又恼人家迟迟走不出,玥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麻烦。”

    玥儿弯目一挑,“他可以伤心,却不能一直伤心。爹你知道么,五殿下今天在街上看见一个盲女,不过和修儿一样是个瞎子,五殿下竟然也是短叹长嗟,连午饭都没有吃一口,更是郁郁回宫,把我打发了走。”

    ——“萧妃钦点让你多陪陪五殿下,这也能把你打发了去?”周长安顿住执茶盏的手。

    “爹才说五殿下是出了名的高傲冷淡,他母妃一句随口的话而已,他哪里会放在心上?”玥儿替周长安斟上茶水。

    “可修儿毕竟已经是一个死人。”周长安端起茶盏抿了口,“死人永远斗不过活着的人,玥儿的日子还长,这就怕了?”

    玥儿涨红了脸站起身,扯下腰间的襟带甩在地上,转身扭头离开。

    周长安看着女儿的背影,垂眉无奈的笑了笑。听女儿又提到修儿,这个卜卦三十载的卦师从袖子里摸出三枚铜钱,一个一个按在身旁的茶几上,若有所思。

    第10章 摆摊子

    周长安看着女儿的背影,垂眉无奈的笑了笑。听女儿又提到修儿,这个卜卦三十载的卦师从袖子里摸出三枚铜钱,一个一个按在身旁的茶几上,若有所思。

    ——卜卦有专攻,有人擅面相手纹,有人专测字签文,有人会蓍草占卜。这周少卿周长安最精通的,就是手里的三枚铜钱。

    摘星楼大火,第一卦师修儿火中丧命,鎏龟骨不翼而飞,武帝也曾让周长安算一算鎏龟骨的下落,周长安连卜三卦,三枚铜钱竟都是竖立不倒让人无法卜相。武帝只当鎏龟骨是神物无法卜算,便也没有怪罪周长安无能,差他回去就此作罢。

    周长安没有敢告诉武帝,铜钱竖立不倒根本就是自己使的伎俩,为的就是免于武帝的怪罪。早在武帝宣他进宫之前,周长安在自家府里就开坛算过,三枚铜钱连爻六遍就是一卦,周长安爻了六遍,都是三面字。

    铜钱爻六遍而不变者,根本就是难以卜算的天卦,不是大凶就是大吉。周长安占卜三十载,爻过无数卦象,从未遇到过这样蹊跷的卦象。齐国朝堂这几年本就多事,司天监摘星楼大火已经让武帝不安,要再遇见这样的天卦,算出算不出只怕都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是非。周长安灵机一动,便想出了铜钱不倒的主意。

    大火之时,司天监乱成一团,里头的下人,救火的侍卫,经过的百姓…谁趁乱捡走偷走鎏龟骨都不稀奇。也正是因为这样,武帝思前想后,只有让五子穆陵在集口摆下黄金,希望有人提供线索找回神物鎏龟骨。希望虽然渺茫,却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周长安默念鎏龟骨三个字,趁着四周无人,又悄悄爻起了铜钱——一遍三字,二遍三字…第六遍…还是三面字…又是一个天卦。

    惯是自信笃定的周长安脸上溢出疑惑之色,鎏龟骨虽然是齐国神物,可也只有在看得懂的人手里可以排上用场,在寻常人手里只不过是块一无是处的黑色骨头。修儿已死,别人收着它又有什么用处?就算是变卖,也是不值一文…

    周长安一枚枚捡起铜钱收回袖里,望着暗下的夜色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客栈里

    莫牙睡的正香,梦里正和老爹吃着香喷喷的红焖肘子,忽的耳边响起“哐哐哐”的敲击声,眼前正要下筷的肘子化作一缕青烟,一筷子夹了了空。

    莫牙想要去追,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嗷”的一声捂住了脑门。

    莫牙睁开眼,自己一咕噜又翻下了长凳,正扑在地上摆了个狗吃翔的造型,抬眼一看,程渲正站在自己身边,一下一下拿指节瞧着手里那块黑不溜秋的龟骨头。

    ——“死程渲。”莫牙怒喊了声,“死神婆。”

    程渲摸索着缓缓坐下,收起龟骨晃荡着双腿。莫牙低骂了声披起罩衣,”这么早闹醒我做什么?”

    “赚钱吃饭。”程渲笃定道。

    “我还有钱。”莫牙朝程渲晃了晃钱袋,“昨天你骗来的银子,还有些。”

    程渲竖起食指在桌上比划起来,口中道:“这客栈,住一夜要两钱银子,咱们俩人一天三顿,最少也要两钱银子…”

    ——“等等,等等。”莫牙打断道,“昨天肘子那一顿,就吃了七八钱银子,程渲,你算错了。”

    程渲真想冲莫牙脑门来上一个大“切”,“岳阳寻常人家也不能天天吃肉,莫大夫,你想的倒挺美,顿顿七八钱?你是要上天么?”

    莫牙动了动喉咙,“我喜欢吃肘子。”

    程渲敲了敲桌面,“我可只答应过请你一顿,顿顿肘子,你想靠西北风过活么?”

    “你说的就是顿顿有肉。”莫牙昂起头,“程渲,你别忘了是谁救你,救命之恩要报答的可大了。”

    程渲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要不是这张脸看着还赏心悦目,程渲早拿鞋拔子甩他几个大耳瓜子。

    ——“顿顿有肉?我也想,可惜吃不起。”程渲软绵绵道。

    “你可以的。”莫牙走近程渲。

    “莫大夫不是最看不起神婆子么?”程渲淡淡道,“不如…莫大夫你在岳阳摆个医摊,程渲靠你的医术过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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