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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嫡妻_分节阅读_50
- “不,昀儿有你我很放心,铮儿他们也大了,唯有侯爷,我注定是要欠他的,惟愿下辈子有缘再弥补吧……”
那个声音叹息了一声,渐行渐远,消失在了空中。
宁珞一下子从床上惊坐了起来,窗棂中透出了一丝微光,天还没亮。
她的全身都是冷汗,花厅中一直隐藏在她心中的不安此时被放大到了极致,俞明钰如此骄傲的一个人,那残破不堪的往事当众被一个侍妾揭开,从此一生都要笼罩在这些不堪的流言之下,这让她如何承受?而她在花厅中言行从容、神态平静,显然是心中已经萌了死志!
她焦急地推醒了景昀,胡乱地抓过了两人的衣裳披在了身上:“景大哥,快,快去看母亲!”
然而已经晚了。
景昀一路疾奔到房前撞开门时,只看到悬在白绫上的俞明钰。那个说爱他、说盼着时时看到他、说以他为荣的母亲,就这样决然地离开了他。
俞明钰以喜欢一个人睡为由坚持让秦嬷嬷睡在外边伺候,留下一封遗书便自尽了。
“我愧为人母,愧为人妻,但愿这所有的一切能随着我的离开而消失。”
“阿晟,来世,但愿我能清清白白地嫁给你,和你做一世夫妻。”
“昀儿,照顾好弟妹,照顾好侯府。”
雪白的笺纸上留了三行字,字迹就如同她的人一般婉约美丽。
景晟当场便晕了过去,卧床不起;景昀不眠不休在俞明钰的棺木前跪了两天两夜,双目赤红,身形憔悴,只怕再撑上两日也要倒了。
宁珞也很伤心,许是前世曾一样缠绵病榻的缘故,她一直觉得俞明钰很是亲切,两人相处得很好,这样意外而去,怎么不让人扼腕痛惜?可她没时间伤心,大长公主年老,而弟妹都还小,家中只有她能操持拿主意了。
而最让她担忧的还是景昀,虽然景昀从来不说,可她明白俞明钰在他心中的分量,向来冷静自持的他如此失态,怎么不让她心急如焚?
端着金大夫特意为景昀熬制的人参归脾汤,宁珞到了灵堂前,柔声劝道:“你喝了吧,这样下去身子要受不了的。”
景昀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你回去吧,我再陪母亲一会儿。”
宁珞咬了咬唇,将汤碗往旁边一放,一声不吭地在他身旁跪了下来。
景昀有些莫名,疲惫地道:“你这是干什么?”
“夫妻同命,以后你跪我也跪,你不吃我也不吃,”宁珞哽咽着道,“侯府谁爱管便谁去管吧,你既然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了。”
景昀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抬起手来去擦她的眼泪:“我吃便是,你别哭了。”
宁珞却哭得更凶了,这些日子来的彷徨和忧虑随着俞明钰的去世在她心中越积越重:“景大哥……我好害怕……要是我早点想到就好了……母亲她也不会……”
景昀猝然将她拥入怀中,好一会儿才道:“别说傻话了,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
“景大哥,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好吗?”宁珞恳求道,“母亲在天之灵,必定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还有父亲和祖母要我们去照顾,你若是再倒下,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好。”
景昀将她扶了起来,端起那碗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宁珞这才露出了几分笑意,心里寻思着怎么将他拉去小睡片刻,忽然一阵沉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最后在门前停了下来。
景昀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一猜是谁来了。
上一章大家可能都预感到了,俞明钰可能会死。醋哥写的时候也很不忍心,一度考虑过是不是改一改,让蹉跎了这么多年的侯爷夫妇有个好结果,但是从她这个人的性格和后文景昀的情节发展来看,她不得不死tut
第56章
站在门外的正是当今天子盛和帝,今日他只穿了一身玄色镶银边的锦衣便服,目光茫然地落在屋子中间的那具楠木黑漆棺木上。不知为何,他眉心的川字看上去愈发深了,原本淡然从容的神情不翼而飞,那雍容而威严的身躯仿佛被积雪摧折了的青松,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景昀来不及多想,本能地便跪下见礼:“微臣见过陛下。”
盛和帝迟缓地侧过脸来看着他,茫然的眼神这才稍稍有了些神采,低声道:“我……听说你母亲去了,便来看看,没叫他们惊扰了你们。”
景昀一下子有点回不过神来:他的母亲去了,盛和帝为什么要来看看?
四周悄寂无声,月光从敞开的门中照了进来,洒在了柚木铺就的地板上;耳边传来春虫的呢哝声,高高低低,忽隐忽现。
景昀的脑中乱成了一团糨糊,却又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地闪过。
盛和帝对他几近莫名的宠爱。
俞明钰身为明惠皇后的表妹,居然能有人强迫了她。
俞明钰生景铮难产之际,盛和帝亲赐了金针圣手入府。
以景晟定云侯之尊,这些年忍辱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
……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浮起。
不,不可能。
那是大陈的天子,是他一直以来最为敬仰钦佩的九五之尊,怎么可能是那个让他痛恨鄙弃的薄幸人呢?
“陛下……”景昀喃喃地叫道,“这里阴气太重,只怕不宜久留,微臣送你……送你回宫……”
他站了起来,居然打了一个踉跄,宁珞赶紧扶住了他。
“昀儿,”盛和帝苦笑了一声,“你不必赶我了,今日朕想看看你母亲,以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脑中轰的一声仿佛着了火。
景昀的双目赤红,眼神狰狞地朝着盛和帝走了两步,宁珞惊呼了一声,死命地拖住了他的胳膊。
大内总管田公公立刻拦在了盛和帝面前,急促地道:“景大人,不得对陛下无礼!”
景昀喘息了两声,强迫自己静了下来,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盛和帝的身上,一字一顿地道:“是你吗?”
“你既然已经猜到,那我也就不瞒你了,”盛和帝的神情坦然,“是朕。”
“为什么……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来?”景昀哑声问道,“为什么瞒了我这么多年,从来没告诉我只言片语?”
盛和帝看了田公公一眼,田公公会意,走到门外把门掩上了,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他几步便到了棺木前,默默地弯下腰来,看着躺在里面的女子。
俞明钰的遗容已经修整过了,二月里春寒料峭,棺木中又放了维持尸身不腐的药材,以至于此时的俞明钰看上去和生前并未有什么不同。
曾经容色倾城、巧笑嫣然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他的手指用力,几乎要掐入棺木之中,那些被强自压抑在心头的往事,一幕幕地在他脑中闪现。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对那些风花雪月一笑而过,成了一名坚忍冷酷的君王,却没想到,俞明钰却用这样残忍而血腥的方式让他惊醒,所有的一切不是忘记,只是不敢想起而已。
算起来,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到她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十年前在他的皇后生辰宴席上匆匆一瞥。那一场刻骨的温香软玉,就好像是一场梦,梦醒后再也无从追寻。
“昀儿,”他转过身来,神情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朕从来没想过不认你,只是朕在你母亲面前发过毒誓,只要她在世一日,便不能将你夺走,这些年朕看着你一日日长大,龙章凤姿,才气逼人,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臣……万万不敢得陛下如此赞誉。”景昀后退了一步,惨然一笑。
“朕原本想娶的,是你母亲,”盛和帝艰难地道,“可朕的母后最后选定的是□□皇后,朕想让你母亲一起入宫,可你母亲却不愿,选了你父亲。朕心中烦闷,多喝了几杯酒,这才酒后失仪,和你母亲有了一晌贪欢。朕一直将她放在心上,这些年都未曾或忘,如今……你可知……朕的心里……也跟那刀剐了似的……”
烛火忽明忽灭,映在景昀的脸上,他的眼中变幻莫名,最终都凝成了寒霜沉入眼底。他冷冷地道:“陛下万金之躯,家母万不敢担此重责。夜寒露重,陛下还是快些回宫吧。”
说罢,他漠然回身,重新在棺木前跪了下来。
盛和帝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问道:“你在怪朕?”
景昀没有回答,只是腰身挺得仿佛银枪一样笔直。
盛和帝的脸色灰败,眼中的哀伤浓重得几乎要满溢出来。
宁珞站在一旁,心中不由自主地泛上了一丝怜悯。在她的印象中,盛和帝一直是一个高高在上、威严睿智的帝王,他制衡有术、治国有方,在他的励精图治下,大陈连年有余、军备日渐强劲,让历朝来的宿敌北周也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妄图先发制人。
然而抛开那帝王耀眼的光环,此时的他却也只不过是一个无措的父亲。
“陛下,”她斟酌了片刻柔声提醒道,“景大哥他哀伤过度,已经好几天不眠不休了。”
盛和帝心里也明白,这事急不得,便长叹了一声道:“好,朕这就走了,珞儿,你好好劝劝昀儿,事已至此,别太伤心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盛和帝朝着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门外便有窃窃私语声响起,好像是田公公在和盛和帝说话;又过了好一会儿,一阵窸窣声响起,盛和帝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过了很久声音消失了,这下盛和帝才是真的走了。
景昀站了起来,几步便到了门外,只见台阶上插着几炷清香,下面摆着一个铜盆,铜盆里是已经焚烧殆尽的灰烬。
想必是盛和帝在此处祭奠俞明钰了。
景昀抬手将那几炷香拔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拗成了几段,随手丢进了树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