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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年代致富记_分节阅读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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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没那么严重,这事我正好知道,那个男孩就是个初中生,好像是错拿了点纺织厂的黄檀木,就被纺织厂报警了,本来都是小事儿,可纺织厂的崔厂长亲自报案,分局的同志没法不重视,家属就找到市局来了,还想见见孩子。哦,对了,孩子的二姐还是个公安的烈士家属,就是上半年勇斗持刀歹徒的那个冯建业,按理说我们应该照顾。今天这么热的天还来了,还怀着孕,真不容易……”

    林锦平对那个烈士有点印象,不免对女人的同情又加重了几分,他问:“如果是首犯,又是未成年人,不能从轻发落吗?”

    “其实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教育几句就能放人的,可是纺织厂就是死咬着不放,我听说纺织厂的厂长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给分局了,他好像有点关系。我估计这家人可能是得罪人了。哎……”

    *

    冯笑笑和任慧一整天先是跑分局、又跑了市局,可连裴西临的面儿都没见到,两人无功而返,回到家里都很显得沮丧。

    可冯笑笑还要反过来安慰外婆:“妈,没事,公安局的人毕竟是冯建业的老同事了,会照顾他的。”

    “都好几天了,也没个信儿,会怎么处理啊?”外婆显得忧心忡忡。

    “这不好说,今天市局的同志说,主要还是纺织厂的态度……”

    “哎……”外婆叹着气,冯笑笑突然觉得,这两天外婆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

    这时,裴东升从外面回来了,一回来就一脸得意洋洋的说:“我今天托人问了,说崔厂长已经过了气头了,这两天口气软了,说只要小西肯认错,我们家再赔点钱,就撤诉。”

    “赔钱?赔多少钱?”

    “那点黄檀木也就一两百块吧,况且根本没拿走,能有什么损失?估计是想要我们家出的血,怎么也要一两千的。”

    “一两千?真是狮子大开口,我们一家人一两年的收入了!”

    “爸,他现在肯松口,就还有希望,你总不希望小西一直被关在局子里,要是错过中考,还落了案底,以后再翻身可就难了。”

    “你都哪打听到的?”

    “都是崔厂长身边的人说的,你放心,绝对可靠。”

    冯笑笑一听犯了愁,家里的经济情况她了解,一时间一两千绝对拿不出来。她说:“爸,我这还有一两百,另外家里还有点东西,缝纫机、收音机都是八久成新的,拿去卖可以换点钱。”

    “老婆子,咱家还有多少?”外公问外婆。

    “没多少了,也就一两百吧。”外婆说。

    “爸,我可没多少钱,我和任慧的钱都养孩子了。”

    “没指望你!我出去借吧!”

    外公说罢就出门四处向街坊四邻和老同事借钱,一连借了四五天,能借的都借了,终于凑齐了一千块。这在1984年可是一笔巨款。

    外公和裴东升带着钱去了崔厂长家,一把钱送到崔厂长手里,他脸色立刻和颜悦色了一些,可他口中却还是什么都不保证,只说会和厂里的领导好好讨论决定。

    爷儿俩回了家,把见崔厂长的情况跟家里人说了说。

    冯笑笑心中感到一阵恶心,心想一千块钱就这么喂了狗,愤愤不平道:“你给他钱,他就真收了?不是说赔给厂子里的吗,这算是怎么回事啊,他是准备自己昧了吧。

    ”

    外婆又说:“我看老崔他早就算计好了,说不定一早就是为了钱,哎,流年不利啊,算了算了,只要能放小西出来就行。”

    “一千块钱啊,要挣多久才挣得回来啊。”外公一声叹息。

    *

    林锦平一连几天,每天下班来医院给妻子陪夜,他在病房小床上睡不好,几天下来,腰酸背痛不说,黑眼圈都出来了,却还是任劳任怨的忙里忙外。

    林锦平早年做过几年知青,七/八年恢复高考那年考上大学,接着分配回了原籍宁城的政府工作。在宁城,他是少有的名牌大学毕业生,又是经济系毕业,很快就被王市长亲自点名,到了市长办公室做秘书。不到三十岁年纪,事业顺风顺水,是宁城政界的冉冉新星。

    妻子名叫邵兰,和他结婚七八年了,是在他下乡前父母给他介绍的,一个娴静温柔的女人。三年前,妻子生下了儿子林冉,他大学参加了工作,一家人的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可天有不测风云,妻子生下儿子没多久就被查出了癌症。从此,林锦平就一边忙工作,一边照顾妻子、儿子,他这个人忙惯了,倒也不觉得辛苦,只是妻子的病情总是让他很焦心,也总是时时担忧年幼的儿子缺少关爱。

    他刚给妻子邵兰擦完身,邵兰见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他是想起了前两天在市局见到的那个怀孕女人,心中忍不住对那家人的情况有些担忧。一想到身为烈士遗孀,还要挺个肚子替弟弟奔走,他心里觉得挺不落忍的。

    “没啥事,忽然想到点事情。”

    “啥事?”

    妻子邵兰今年才二十六岁,可长期病痛把她折磨的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一张脸瘦的只剩下巴掌大小,脸色蜡黄蜡黄的,双目凹陷,看上去竟然比实际年龄苍老了七八岁。

    他把那天的见闻跟邵兰说了,邵兰咳嗽了几声,淡淡的说:“你要是同情人家,回头就打个电话去纺织厂问问,你毕竟是政府的人,可能对他们有点帮助。”

    林锦平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妻子重病在床,他却还有心思关心其他女人,于是立刻改口说:“没事,估计早就解决了。况且,我跟她家非亲非故的,打电话去干涉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以权谋私的嫌疑。”

    邵兰微微一笑:“你这个人,也太老实了。无非就是打个电话去问问,又不是让你干涉什么。若是像你说的,他们家真是因为得罪了人才害的孩子进了局子,你问问给他点压力,也许那个厂长就不会那么无法无天了不是。”

    林锦平心里一暖,妻子即使病重如此,也有一颗善良的心。他便应下了。

    *

    崔厂长呆坐在办公室里,一脸表情凝重的样子,白瓷茶杯里的茶水一口没喝,却已经凉了,可他却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他刚接了一个诡异的电话,是市政府的林秘书打来的,询问裴西临的案子。这个林秘书他记得,去年王市长来纺织厂视察工作的时候,林秘书一直跟前跟后的,很受王市长器重。他隐约记得是个眉目周正的年轻人,学历好像也不低。

    他心里奇怪极了,林秘书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的?难道他是裴家的亲戚?还是熟人?老裴在纺织厂工作几十年了,从没听说他有亲戚在政府工作。

    裴家送来的钱他已经收了,本来他心里并不满意。对于老裴,他本没什么意见,无非是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老员工,他儿子裴东升成日里在厂子里不务正业的,还有些油腔滑调,可爷儿俩对他都算是敬重。唯独他那个二闺女,以前高中的时候勾引他儿子崔正奇不说,如今还给他女儿崔小萍净做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让他丢尽了脸。尤其是上一次,一个小丫头,居然敢在裁缝店众人面前顶撞了他——

    他老崔是什么人,纺织厂几千号员工哪个对他不是毕恭毕敬的,这脸他可丢不起。他正想着怎么整治整治这个小丫头,没想到,裴家小儿子偷东西被他撞见了。好家伙儿,可不能给裴家什么好脸色看,不然真不知道他崔厂长的厉害。

    可若是他家在政府里有熟人,自己的举动就是个昏招了,他忽然有些后悔。

    崔厂长又安慰自己,就凭裴家人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要是他家在政府真是有熟人,还能老老实实的给自己送钱来?一切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但是,这事儿也就差不多这样吧,要是再闹大了,真不是到裴家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崔厂长暗下决心,给分局去了个电话,说裴西临的案子纺织厂可以撤诉了。

    这事儿就这么罢了吧,真是便宜裴家人了,他心里想。

    作者有话要说:  林锦平的妻子邵兰就是个炮灰啊,她的戏确实有点小虐,写的作者君我不落忍

    ☆、第9章 检讨

    (1984年6月)

    自从老裴的小儿子被崔厂长被抓进局子里之后,纺织厂上下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纺织厂建厂几十年了,许多老员工早就“以厂为家”、“公私不分”惯了,厂里的东西,但凡不是特别值钱的,往家里随便拿也是常有的事,却从来没有哪个员工受到过严肃处理。

    如今,老裴家的小儿子一被抓,一时间人人自危,都害怕崔厂长一言不合就翻旧账。

    随着裴西临被关在局子里时间越来越长,舆论渐渐变味,很多人开始觉得崔厂长对老员工太不够意思,甚至有苛待老员工家属嫌疑。不过就是一个孩子误拿了点破木头,居然还把孩子整到局子里了好些天。

    大家对崔厂长的不满情绪越演越烈,一时间甚嚣尘上,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崔厂长的耳朵里。

    崔厂长是个精明人,他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肯定会有损他的威信,他决定召开一次员工大会来“拨乱反正”,好好给这些是非不分的群众上上课。

    “拨乱反正”的主角当然是老裴的小儿子裴西临,崔厂长心里的盘算是,如果裴西临能在员工大会上亲自承认错误,让大家知道错的是他,而自己却是宽宏大量,给予了这个迷途少年了改过自新的机会,舆论自然会开始偏向自己。

    但这有个技术层面的问题——裴西临毕竟只是个家属啊,又不是厂子的员工,他虽然是厂长,却没权要求家属做什么。

    崔厂长首先想到了找老裴来,想先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老裴人虽然本分老实,却是个硬骨头,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儿子来员工大会上承认错误。自从这次的事情发生,崔厂长明显感觉到老裴对自己的态度变了,表面上虽然还是毕恭毕敬的,心里却肯定很是不满,竟然对自己的指令不为所动。崔厂长虽然郁闷,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老裴还比他大几岁,又是厂子里的老员工,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重。

    他又找来裴东升。

    裴东升是个见风使舵的油头儿,他先是表达了一番弟弟在这件事情上的委屈,说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年轻轻轻的就进了局子,面儿上无论如何也过不去,更不用说在员工大会上公然做检讨了。但最后裴东升还是说回去试试,看孩子是什么个态度。

    裴东升回家一问,全家人都跳起来反对,尤其是冯笑笑说什么都不同意,她说:“这事儿虽然一开始是小西不对,可他进了这么些天局子,该受的教训都受过了,凭什么还去员工大会上受屈辱。”

    裴西临只是默默在角落不发言,他自从从局子里出来,话就少了很多,永远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调的躲在角落一言不发。

    裴东升说:“小西不过就是去做个检讨,表达一下悔意,我和爸以后还是要去厂子里上班的,他若是不肯去,把崔厂长得罪了,以后我和爸还怎么做人。”

    老裴说:“该怎么做怎么做,你别扯上我,我是去给国家劳动的,又不是给他老崔打工,他是地主啊还是资本家,我又不是他家的长工?”

    “小西,你怎么说?”裴东升见老爹还生着气,试探性的问裴西临。

    “我……我不想去……”

    冯笑笑又说:“哪条法律规定小西必须要去员工大会上作检讨啊?公安局都把他放出来了,他不作检讨又能怎么着?崔厂长还能把他又关回去不成。”

    裴东升:“月珍,你脾气什么时候也变那么大了,咱家跟他们领导硬碰硬有什么好处?能占到什么便宜?你还嫌吃亏吃的少了?1000块钱的教训你不记得了。”

    他不提这1000块钱还好,一提冯笑笑更来气。本来准备带着全家致富奔小康,好好的家里却欠了一屁股债,她实在窝火。

    不过冷静下来,大舅说的话确实也有几分道理。她好心好意的想帮小舅舅改变命运,没想到因为一时嘴上逞英雄,却给小舅舅带来更大的厄运,差点害裴西临未成年就进了局子,也不禁觉得这事儿自己理亏。于是冯笑笑口气软下来,说:“去作检讨可以,但是想说什么要让我们自己决定,不能念他们的稿子。”

    “这……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裴东升说。

    冯笑笑忽然计上心头,心情愉悦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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