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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_分节阅读_114
- 祖百富点头:“是了。”
窦氏一拍炕沿,气疯了似的:“你糊涂!”
祖百富皱眉看着妻子,不明所以。
窦氏道:“白日里你与那善小娘针锋相对我就暗示过你,不要闹大,闹大了对你没好处,听闻现任知县秋大人非同一般,刚上任,把个横行多少年的老鹞子、老耗子都给抓了,查处了一大批买卖夺魂草的人,就是咱们家他也来搜查过,你把善小娘告了,一旦秋大人查出给大伯下毒的人不是那善小娘呢,你这就不单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你甚至能把命丢了。”
听妻子一番入木三分的分析,祖百富顿时六神无主了,他一心扳倒善宝,没这么认真的想过,当下结结巴巴的问妻子:“这,这该如何是好。”
窦氏气得往炕上坐了,闷头想着该怎么替丈夫周全,一时间也是没个万全的法子,接连的唉声叹气,既怨丈夫不务正业只会同婢女**,又埋怨丈夫没想好退路就贸然出手。
哗啦,是谁打起帘子走了进来,窦氏偏头去看,见是玲珑,问:“什么事?”
玲珑道:“大少爷派人过来问咱家老爷,大老爷灵前那二十个通宵诵经的师父夜斋何处料理,大少爷怕祖家厨房做惯了荤腥师父们不肯。”
入夜,不仅仅有从寺院请来的僧人诵经超度,还有从山上道观里请来的道士作法,甚至雇用了响器班子,这桩丧事真真比喜事还热闹。
祖百富正心急火燎状告善宝的事,祖公远来问些鸡毛蒜皮的事他不胜其烦,气道:“而立之年的人了,芝麻大点的事都安排不了。”然后对玲珑道:“告诉大少爷,使人在别处搭个临时的炉灶,简简单单的,完事之后就拆掉。”
玲珑转身出去告诉祖公远派来的人,刚把那人打发走,噔噔跑来了顺子,老远就喊:“玲珑姐姐,告诉二老爷,衙门来人了。”
声音过大,房内的祖百富已经听见,登时吓得跌坐在炕上。
第一百七十三章 难道不是你让尤嬷嬷去告状的么
秋煜先在祖百寿灵前祭拜一番,尽了做晚辈的心意,然后身份迅速转换,喊衙役:“开棺验尸。”
仵作应声而出,到了祖百寿棺材旁方想指挥衙役如何动手,却听祖百富遥遥喊来:“秋大人且慢!”
秋煜望过去,见一声素服的祖百富小跑而来,到了他面前累得气喘吁吁,先施礼,后道:“秋大人这是要作何?”
秋煜微微一怔,不是他使人去衙门状告善宝投毒害死祖百寿么,现下他为何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呢,心里满是怀疑,淡淡道:“有人状告祖家大奶奶投毒害死了祖老爷,本官带人来当然是开棺验尸,以察究竟。”
祖百富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呀,开棺必然要惊动逝者,这是大不敬,另外我大哥抱病日久哪个不知,炕上吃炕上便溺,头挨了胡海蛟那贼厮一棒子,经常痛得颠三倒四,几日前他竟然跟我说,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莫不如一死了之,不想昨晚他真就服毒自杀了,是自杀不是大嫂她害的大哥。”
在场的所有人,亦包括善宝,皆作惊呆状,祖百富前后态度变化太大,善宝想,若不是他脑子或是被门挤了被驴踢了被水溺了,就是背后有高人教授他,他肯在这个时候替自己说项,若不是他脑子或是被门挤了被驴踢了被水溺了,就是他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祖公道最耐不住的,嚷嚷道:“二叔你怎么了,今早你还说是小娘杀的爹。”
祖百富很想脱下袜子塞住这傻子的嘴,忙道:“当时乍见大哥没了,一时悲痛至极难免胡言乱语。这一整天我思量来思量去,大嫂与大哥相敬如宾,断然不会害大哥。”
同在场的李青昭真想放声大笑,听祖百富如此评价善宝与祖百寿,他也不怕撒下这弥天大谎会遭天打雷劈。
而祖公道那里已经笑出声来,指着祖百富道:“二叔你魔怔了不成,说的话都是疯话。小娘何时与父亲相敬如宾了。”
祖百富气呼呼的反问:“你又何时见大嫂与大哥争吵了?”
祖公道哑巴了似的。这可真是没看见也没听说。
秋煜冷眼看了半晌,又偷望下善宝,见她镇定自若。完全没有作奸犯科之人的那种心虚惊悸,倒是祖百富眼神飘忽,说话语速奇快,分明是有些慌乱。秋煜暗暗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只问祖百富:“难道不是你让尤嬷嬷往衙门去告状的么?”
祖百富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
秋煜哦了声:“这就蹊跷了,尤嬷嬷为何跑到衙门去告状呢?”
祖百富眼珠子乱转,按照窦氏教授他的道:“尤嬷嬷在我大哥身边服侍了几十年。主仆感情深厚,或是悲痛至极难免做下糊涂事来。”
又是悲痛至极这个原因,他一重复。便让秋煜多了分怀疑,当下要把尤嬷嬷找来对质。祖百富便喊过上值的某个小子,差他去了,不多时转回来惊慌禀报:“二老爷,尤嬷嬷自缢了。”
死了?那厢的善宝一把抓住锦瑟的手,不知是震惊还是有些怕,按理尤嬷嬷若无人指使,作为奴才她不敢去衙门告状,纵使她真是因为对祖百寿感情深厚,因祖百寿的死痛彻心扉而去击鼓喊冤,如今知县大人来替她伸冤了她没理由自缢,只能说明一点,她的背后另有主使,她的死或许也与那人主使之人有关。
主子死了,效忠的老奴自愿殉葬,这本也不少见,祖百富以此为由来敷衍秋煜。
秋煜仍旧坚持开棺验尸,有人告状他就接,接了就得查下去。
祖百富却坚持不能开棺,雷公镇有种风俗,人死之后入殓,再打开棺材盖子会释放出阴气,轻者惊动死者未散的魂魄,重者可以引起诈尸。
秋煜饱读诗书不信这些无稽之谈。
祖百富偏说自己曾经亲眼见过这种灵异事件。
两下争论不止,善宝走上前对秋煜道:“大人的意思,势必要将我抓了方能罢休?”
秋煜:“这……”
他无意针对善宝,是本着为官一方清正廉明罢了,低头想想尤嬷嬷状告之人是善宝,自己这样做的确容易让善宝猜疑。
匆匆赶来的文婉仪恨不得秋煜立刻将善宝绳之以法,本以为祖百富是对付善宝的,看这阵仗祖百富并无威胁到善宝,她一时半会难以得知祖百富为何突然改弦易辙,但机会难得,她便对秋煜道:“谁人不知公公死于剧毒,他嘴唇青黑,纵使妾身不懂歧黄之术也晓得公公死于非命,二叔也是老糊涂了,为何拦阻秋大人办案呢,坊间的那些鬼话,诈尸什么的我却不信,我倒好奇,索性打开棺材盖子看看到底能不能诈尸。”
祖百富腾腾上前,想还击几句,却见妻子窦氏带着一干婢女到了,婢女中竟然有上房的蔷薇、芙蓉和牡丹,吃不准妻子这番是要作何,但按照彼此间的心机,他是甘拜下风,所以等着妻子来替他圆场,也就缄默不言。
窦氏先见过秋煜,然后又在祖百寿灵前掉了几滴眼泪,突然问:“秋大人带着这许多兵丁,恐对死者不敬,请秋大人移驾厅堂说话罢。”
秋煜沉吟下,遂同意,被祖百富陪着去了大厅,文婉仪紧紧跟随,同时跟着去的还有其他少爷和姨娘,倒是善宝瞅着一干人的背影冷冷一笑,又朝祖百寿的寿材叹口气,然后喊了自己的人回了抱厦。
一进门李青昭就按耐不住问:“若秋煜执意开棺验尸呢?”
善宝扶着锦瑟的手往临窗大炕上坐了,淡淡一笑:“由他。”
李青昭有些怕:“一个文婉仪已经很难对付,我瞧窦氏身边陪着上房的几个丫头,会不会是她收买了那些丫头,然后对你不利呢?”
善宝仍旧是:“由她。”
李青昭急了:“祖百寿就是死于中毒,假如祖家人异口同声说是你害的呢?”
善宝重复着:“由他们。”
李青昭腾的火了:“你是不想活了对么。”
善宝轻声一笑:“表姐,你也太沉不住气了,我就怕他们不闹,闹起来我就要他们个个为这场闹剧付出昂贵的代价。”
第一百七十四章 牢狱之灾
大厅。
秋煜坐在主人位,祖百富与窦氏并几个少爷一旁陪着,好事的姨娘们躲在墙隅,听说这里有热闹,几位出阁的姑奶奶也前后脚赶来,祖静好混在姐姐们当中,眼睛肿得像桃子,此时仍在不自觉的流泪,因这次父亲是真的离她而去,无论祖百寿为人如何,对女儿们还是非常宠爱。
“不会是小娘害爹死的。”
祖静好小声嘀咕,眼睛瞅着秋煜,官服之下,秋煜多了几分威仪。
郝姨娘忙过来拉着女儿离开大厅。
二小姐祖静姚扬起尖尖的下巴,一对吊梢眉透露着尖酸刻薄,接着祖静好的话道:“不是她还能有谁,阖府上下唯她最想爹死,爹没了她才方便与生张熟魏勾勾搭搭。”
大小姐祖静嫆偷偷拉扯下二妹妹的衣袖,然后轻轻晃晃脑袋,示意她人前不可胡言。
祖静姚不屑的哼了声,还甩开姐姐的手,满脸戾气使得本是俏丽的脸变得狰狞,厉声道:“我刚回家就听说善小娘同白大当家在后花园幽会,整个大院传得沸沸扬扬,姐姐你习惯了装聋作哑一心做个好人,我不怕,我偏要说。”
提及白金禄,众人这才发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在此做客的白金禄竟然不见了踪影,同上次胡海蛟打坏祖百寿抢走善宝之时一样,但凡有状况出,白金禄一准销声匿迹。
无端被妹妹抢白,祖静嫆轻声一叹:“你也说是传的而不是你亲眼看见的,怎么就能轻信呢,再说她是咱们的母亲,你不可出言忤逆。”
祖静姚立马啐了口:“我母亲是祖董氏。”
祖董氏,即董氏,祖百寿的原配,生下大少爷祖公远和大小姐祖静嫆二小姐祖静姚,因母亲是原配,祖静姚以此而自傲。
三小姐祖静婵是祖百富独女。眉目和善,言语泠泠,颇有林下风致,劝着祖静姚道:“知县老爷在呢。”
祖百富见秋煜巍然不动。神情清淡,不知是听没听见几个姑娘的交谈,训斥侄女们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秋大人正在办案,该去守灵的守灵该回去睡觉的睡觉。”
该守灵的是少爷们。该睡觉是小姐们。
大厅里静了下来,祖百富看了看妻子,窦氏会意,指着身边的蔷薇、芙蓉、牡丹对秋煜道:“大人明鉴,这几个丫头是服侍大伯的,她们可以证明大伯是自戕而非大嫂所害。”
秋煜何尝相信善宝能杀人,又何尝想善宝身陷囹圄,但话说回来,他不信是善宝所做并不是觉得祖百寿果真是自戕,尤嬷嬷公堂之上已然说过。二老爷要她来击鼓告状,因二老爷操持老爷的丧事无法分身,当时尤嬷嬷如此说并非是存心把祖百富抖落出来,而是怕秋煜觉着她一个奴仆为当家老爷鸣冤难以相信。
秋煜扫了眼蔷薇、芙蓉、牡丹,按着办案该有的程序,责令衙役把三个婢女带回衙门审讯,同时要带走的,还有他明知道被诬告的善宝。
祖家人想拦,兵丁立即把他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祖百富拉着窦氏退至一旁。祖公望躲到了老娘李姨娘身后,祖公卿赤手空拳就想抢人,孟姨娘哭嚎着将儿子拽住,祖公卿使劲挣扎甩开孟姨娘。听善宝那里喊:“五少爷稍安勿躁,我又没做下丧尽天良之事,不怕对簿公堂。”
祖公卿哪里肯依,空手夺白刃抢了把刀过来,挥刀想去砍兵丁,善宝怕事情闹到无法收拾。喊他:“你这样做,不是显得咱们心虚么。”
祖公卿收了招,目光越过兵丁落在善宝身上。
善宝语重心长道:“有人告我,秋大人来查案没什么不对,难不成就因为咱祖家富有就可以罔顾法纪,难不成你想秋大人徇私舞弊做个昏官,其实让衙门查查也好,不然整个祖家大院都以为是我害了老爷,我相信秋大人会还我一个清白。”
祖公卿定定的看着她,最后又看去秋煜,彼此虽不熟识,但见秋煜风神磊落,一身的正气迫人,就点点头:“小娘珍重。”
善宝随秋煜回了衙门,夤夜审讯,她把秋煜当做祖百富连连质疑,更有三个婢女证实祖百寿是熬不住身体的病痛自戕,本以为秋煜可以将她当堂释放,万万没料到的是,秋煜以一句“此案疑点颇多需彻查”为由,将她丢进了大牢。
虽是夏日,监牢内仍旧凉冰冰的,更兼潮湿,又无可坐之物,善宝就望着廊上那如萤火的油灯出神,她想假如这不是梦,那就是自己根本不了解秋煜,一切凭据都偏向自己,为何秋煜不肯放人呢?曾经还误以为秋煜是喜欢自己的,至少属于知己,哪怕是朋友一场,他为何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为了钱财?为了政绩?
突然一声刺耳的喊叫,善宝吓得差点跌坐在地,接着是衙役的谩骂,像是哪个囚犯越狱不成给抓了回来,然后,至少半个时辰,善宝听着那囚犯杀猪似的嚎叫,应该是身上加了难以承受的刑罚。
善宝感觉手脚发软,实在听不下去拿囚犯的哀嚎忙捂住耳朵,身子颤抖心亦颤抖,撑着过去把身子倚靠在冷冷的墙壁上,忽然想起祖公略来,他何时能回来呢?雷子是否找到了他?突然间又想起祖公略曾经对她说过的那番话:心的强硬,无坚不摧。
她反复咀嚼这句话,渐渐的稳住了心神,将双手按在墙壁上,一用力,抠了下去,暗暗发誓:我要无坚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