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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妻_分节阅读_256
- “午时已到,行刑!”
监斩官下了斩令,刽子手抬起斩刀,三人期盼中的“刀下留人”并没有出现。
一个呼吸间,三颗人头就这么落了下来。隐约可见其中一颗人头的面部,还留有丝丝泪痕。
至于是谁哭了,倒也不用在乎。
刘桐起身,看了眼围观的百姓,眼尖地看到前太子妃泣不成声的身影,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忙忙地擦去眼泪,避开了他的注目。
过后不久,有人来给前慎郡王收了尸,前祁王、礼王的尸首却等了好久,方才来人收。
那会儿,刘桐已经回了宫。
守在刑场的人前来禀报,前祁王的尸首由其母舅家收走。而前礼王的尸首,却由其嫡子收走了。
泰昌帝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待人走后,他却叹了一声。
刘桐不解,问道:“皇兄为何叹息?”
泰昌帝道:“只是觉得天意弄人罢了。祁王与其妻虽只是面上情,到好歹也是相敬如宾,收尸之事,咱们这位素来重规矩的二嫂,却把她薛家那《薛氏闺训》给忘在脑后了,连给丈夫收尸都不肯。反倒是礼王,向来与嫡妻不合,宠妾灭妻的,甚至还几番对嫡子恶语相向,没想到到头来,给他收尸的,却是他这个一向不疼不宠的儿子。你说是不是有些讽刺?”
刘桐静默片刻,点点头道:“皇兄说得是。”
泰昌帝道:“说起来,礼王的嫡子,今年也有十五六了吧?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学问如何?”
刘桐想了想道:“这个臣弟倒是没有留意过,这位侄儿从前礼王妃看护得紧,也很少在叔伯面前露面。”
“嗯,礼王府侧妃把持后院,三嫂看的紧些也正常。能护着他长大,也实属不易了。”
泰昌帝想了想,道:“这是个孝顺孩子,朕抽空了让人问问,若是他有点儿本事,就给他寻条出路。”
刘桐讶异:“皇兄不怕他因为他父亲之事……”
“一个孩子,懂什么。”泰昌帝道:“罪不及子女,他好歹是朕的侄儿。除非他对朕心怀恶意,否则便是提携他一把,又有何难?”
刘桐心里由衷地对泰昌帝肃然起敬。
“行了,慎郡王身死,这些皇族家事的,总可以放一边儿去了。”泰昌帝道:“接下来,是该把心思转移到治国上来了。”
刘桐颔首应是,心里却仍旧有个疑惑。
“怎么了?”泰昌帝看他面露犹豫,不由问道。
刘桐道:“臣弟只是想起,前慎郡王曾经几番强调他有遗旨之事……不知道那份遗旨是否存在。若真的存在的话,留着总归是一个隐患。”
泰昌帝笑了笑道:“是有那么一份遗旨。”
刘桐顿时惊讶地道:“皇兄如何得知?”
“从刑部大牢出来以后,朕便寻了何旦来问。何旦虽然是先帝贴身内侍,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跟在先帝身边的,有些事他也不大想得起来。后来朕寻着蛛丝马迹,倒是寻着一个突破口——何旦说,静太妃曾经私底下见过先帝。”
刘桐皱眉道:“父皇留给过静太妃一封遗旨?”
泰昌帝点头:“先帝防着朕,怕朕登基之后,对慎郡王等人不利,所以,这是一份让静太妃在恰当时候拿出来,可以救他一命的遗旨。”
刘桐顿时不解了:“父皇完全可以下一道这样的明旨给皇兄,为何要辗转交给静太妃?”
“父皇发明旨给朕,全天下便知道了,慎郡王等人仗着这道旨意,铤而走险的可能性更大,父皇当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反效果。但留给静太妃以防万一,便是一种保障。即便慎郡王反了,他终究会因为这道旨意,保一条性命。”
泰昌帝缓缓道:“至于为什么是静太妃……很简单,因为祝王身体不好,早已不能参与夺位之争。而他与朕,多多少少有些不对付。”
泰昌帝道:“静太妃的身份和地位相比起后宫其他嫔妃,是最中立,也是最合适的。她是个聪明人,得了这道旨,她便清楚地知道,让祝王支持前慎郡王造反,若是失败了,慎郡王能留条命,而祝王,可是连命都留不了。这也算是先帝给她的警告吧,正好还能分化慎郡王和祝王。”
刘桐恍然大悟,却又疑惑道:“既然这道旨意的确是存在的,那为什么静太妃没有将它拿出来?”
“朕也寻思着,静太妃可不是这么一个听凭先帝安排的人。她早年间做的那些事儿,比如兖州鲁家,你也是知道的。她可能不会参与夺位之争,但她不会介意给朕下点儿绊子。毕竟她与母后有那么段不合渊源。”
祝王之母静太妃和泰昌帝之母皇太后,当年在后宫里,同居一宫,静太妃为主位,皇太后只是个屈居偏殿的小嫔妃。
可谁想到,静太妃前脚刚怀上祝王,皇太后这边儿后脚便也跟着怀了孕。
静太妃嫉恨了皇太后许多年,更何况如今,静太妃的儿子半残不废,而皇太后却生了个登了帝位的好儿子。
静太妃不瞅着机会,给皇太后和泰昌帝难堪才怪呢。
可为什么她没有任何动作呢?
泰昌帝饮了口茶,缓缓道:“不是静太妃不想发难,是她没办法发难。这道遗旨,在朕登基那天,被祝王妃寻了出来,让祝王给烧掉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当家
烧毁先帝遗旨?!
刘桐讶异地张嘴,觉得这消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祝王妃……四嫂?她为什么……”
泰昌帝便是一笑:“所以古话说,娶妻娶贤,不是没有道理的。”
刘桐静默,心想祝王妃也算不上什么贤惠之人吧……至少她对丈夫,就谈不上以夫为天,毕恭毕敬。
刘桐笑了笑,道:“是祝王妃看穿了静太妃想要做点儿事儿给皇兄添堵,怕给祝王招惹麻烦,所以才烧了这道旨意?”
他一想,又觉得说不太通:“可是静太妃并非愚蠢之人,她自然也知道,拿出这道旨意,皇兄对她怕是意见颇深,连带着也不会给祝王好脸色的。她为何要多此一举?”
泰昌帝道:“人老了,脑子变得愚钝了些,也正常。静太妃也是确定朕不会无缘无故地对祝王下手,所以才希望拿这道旨意,同朕示示威。她知道祝王复起无望,今后的日子也就那样,又怎么舍得放过这样一个让朕丢脸难堪的机会?”
刘桐若有所思:“那祝王妃……又为何要烧毁父皇留下的遗旨?她不知道这是杀头之罪吗?”
刘桐看向泰昌帝。
泰昌帝标榜要以法治国,得知祝王妃烧毁先帝遗旨之事,他会不会也依法令而走,将祝王妃抓起来?
似乎知道刘桐在想什么,泰昌帝无奈道:“这道遗旨已毁,且知情人也只有静太妃、祝王和祝王妃三人,你认为他们会承认曾经有这么一道旨意吗?无人证,无物证,哪怕是要成案,怕也终归只能是一桩悬案。”
“可事实上……皇兄知道,这道旨意的确是真的。”
“朕也从未见过啊。”泰昌帝莞尔:“人嘴两张皮,一开一合说的东西,怎么说怎么有理,谁知道是真是假。”
刘桐顿时明白,泰昌帝是打定主意当此事不知道了。
至于祝王妃为何要烧毁这道遗旨,其实从祝王妃要祝王离京前往献州生活,便可知道,她是希望祝王远离朝堂权势的漩涡中心。
那么她不希望祝王或者静太妃因为一道先帝遗旨而生出什么乱子,便也同理可证了。
慎郡王等人谋逆之事,随着他们的身死而渐渐平静了下来,几家人的遗孀、子女在京城里战战兢兢地过了几个月,发现泰昌帝的确没有要暗地里下黑手的意思,这才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开始为逐渐入不敷出的账目开支而苦恼奔波。
都是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银子的主儿,虽说抄家时候抄走了大半,但留给他们的钱财积蓄,即便他们不做活儿,不干事儿,每日三餐都能见到荤腥一般吃用,也足可以养活他们到死。
可到底这些银子,经不起花。
比如慎郡王,他留下的妻妾儿女太多了,人一多,争执就多了,今日你说他多吃了个鸡腿,明日他说你多裁了匹布,本该是齐心协力开始新生活的一家人,就这样在吵吵嚷嚷中,将留下来的公用开支给挥霍得越来越少。
再比如祁王,祁王妃出自薛家,礼仪规范那是无人可敌。可那是作为高门贵妇才能有的行为举止,沦为平民后,祁王妃仗着乃是当仁不让的一家之主,在吃穿用度上,仍旧比照从前的惯例,甚至还放不开丫鬟小厮的伺候,银子自然如流水一般哗啦啦流。
相比而言,稍好一些的也就属礼王妃。她自来不受礼王宠爱,也一直带着儿子,避开礼王侧妃锋芒,一直在为自己儿子的将来打算,私下里也存了一笔钱。如今礼王身死,她也懒得再与礼王侧妃周旋,让礼王无子的姬妾全都打发了,有儿女的才留下,孩子则交给其生母养,分给他们对应的银两,让他们自己开支。
礼王妃瞧着懦弱,身为嫡王妃,却对侧妃退避三舍,可她毕竟是还是一个母亲,骨子里虽然隐忍,却也分得清时事。
在带着儿子为礼王殓葬之后,礼王妃便另租赁了一个院落,带着亲儿亲女单独生活,远离了与其他女人的纷争。
可以说,礼王妃的日子,是过得最惬意的。儿子孝顺,女儿懂事,还不用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唯一的缺点就是,吃穿上要紧凑些。
但礼王妃还是认为,这比她以礼佛为名,胆战心惊过的那些年清苦日子,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如今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家儿子努力读书,却可能压根儿派不上用场。
当今陛下能让谋逆兄弟的儿子入朝办事提携他吗?
礼王妃对此表示忧虑。
然而还不待她决定是否要让儿子中断学业,想旁的出路的时候,荣郡王却寻到了她家里来。
当看到门外的人时,礼王妃整个人都惊呆了,深恐是泰昌帝这会儿终于想起来要秋后算账,不放过他们这一家妇孺。
儿子将她挡在身后,戒备地看着荣郡王,张了张口还是喊了一声:“九叔。”
虽然与叔伯们甚少见面,但这个少年却是记得每一个叔伯的样子的。父亲出事后,他迅速成长起来,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荣郡王对侄子这一声称呼感到欣慰,他点了点头,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母子俩只能将荣郡王请进家来。
院落虽然窄小,却并不显脏乱。房屋里咚咚咚跑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惊慌地看着家里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