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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攻略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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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昭阳把头抬了起来,总算看清了座上的人。

    太后如今只得四十开头,保养得当,面容端丽,皇帝虽更像顾家人,但那眼睛却与她的眼睛一模一样。只除了他望着她时是带着柔和笑意的,而太后的眼里没有丝毫感情,只有锐利的审视,像是波澜不惊的大海。

    皇帝很少与她提起这位太后,前朝的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些,就陆家与太后的渊源来说,实在算得上是敌对势力。

    短暂的对视,太后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听说皇帝南下,钦点你随行左右?”

    昭阳心下一顿,点头道:“是,皇上赞奴婢手艺不错,让奴婢跟着南下做吃食。”

    太后弯了弯唇角:“想来你手艺也该不错,不然皇帝也不会回宫之后都念念不忘,还特意把人安排到承恩公府办差去了,这不,差一办完,又给弄到自个儿宫里去了。”

    她的笑容里没有半分笑意,倒听得昭阳心都提了起来。

    昭阳不敢说话,规规矩矩跪在那里,太后不叫起来,她就不敢起来。

    也不知太后是当真忘了,还是有意为之,竟然真的只字不提平身一事,只又看她片刻,说:“生得倒也不错,只这名字——”

    她略略一顿,忽然拔高了声音:“你一介宫人,竟然叫昭阳这么个名儿,与日月齐辉的向来是主子,你倒是跟哀家说说看,你这名儿是怎么得来的,竟然这么不合规矩?”

    说到最后,太后的眉头已然皱起。

    昭阳吓出一身冷汗,跪在那里不敢说谎:“回太后娘娘的话,这名儿原是皇上起的。奴婢刚进宫时,曾与皇上有一面之缘,皇上将这名儿赐给奴婢,说是盼着来年瑞雪兆丰年。皇上心系天下,随口赐了这名儿给奴婢,奴婢是卑贱人,原不该叫这种风光霁月的名儿,可,可皇命难违,奴婢也只能大着胆子折辱了这名儿……”

    太后盯着她,一眨不眨地问:“哦?你进宫时见过皇帝?”

    “……是。”

    “你是哪一年进宫的?”

    “建兴五年。”

    “哦,建兴五年……”太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紧不慢地说,“建兴五年是个好年头啊,哀家记得皇帝登基第五年,天降瑞雪,全京城都是厚厚的白雪。那场雪下得好,把所有的腌臜都给洗涮得一干二净。”

    她似是不经意地侧头看了眼窗外,唇角微扬:“李勉。”

    “小的在。”

    “我记得,定国公满门也是那一年获罪的吧?”

    “是。”

    “嗯,看来哀家虽然年纪大了,但记性倒还不错。也是,这种普天同庆的大事儿,自然也得记得。”她低低地笑了两声,目光又落在大殿之中跪着的宫女身上。

    那眼睛,那眉毛,那五官中的每一点,都叫她想起陆家。

    其实她也不太记得定国公到底长什么模样了,十多年了,哪里还记得那么清楚呢?可她就是执着地要在这陆家之后的脸上找到旧人的蛛丝马迹,就好像沿着那些痕迹,就能将旧事摊开来看,那些痛啊伤啊就都能愈合了。

    可是仇人不流血,她又如何痛快得起来?

    太后平静地看着昭阳,那张脸多年轻啊,就像当初的自己,天真无知,满心以为这皇宫是个好地方,抱负会实现,良人也会与她白头偕老……

    可这宫里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她看到昭阳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面无表情地问了句:“怎么,你很热?”

    昭阳跪在那里要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腿软,地砖很硬,可到底叫她心惊的是太后这番话。

    第85章 不要命

    朝廷的赈灾粮饷在颍川出事了。

    负责运押粮饷从京城到黄河一带各省各部的是京中的大批军队,由都指挥使唐率全权负责,这三百精兵均是历年来押送惯粮饷的精锐势力,而唐率亦是年年负责此事。

    然而今年洪灾突起,皇帝从国库拨款,一切安排妥当,原以为事情会顺利进行下去,却不料军队到了颍川一带,忽然被大批山间下来的匪寇劫走了粮饷。

    三百精兵死的死,伤的伤,唐率被人一箭穿心,割下了脑袋挂在林子入口处。

    朝廷赈灾的粮饷分文不留,被人悉数劫走。

    黄河一带决堤,百姓流离失所,皇帝最怕的是瘟疫四起。住所没了还能再建,可若是真有瘟疫爆发,人命关天,民心亦会大乱。

    他召集数名朝臣站在勤政殿里,官员跪了一地,个个都诚惶诚恐。

    皇帝攥着拳头低声喝道:“好啊,好一个匪寇夺走了,我大兴见过两百多年,朕还是头一回听说朝廷赈灾的粮饷被夺走的!好一个片甲不留,好一个首帅被斩,当真是奇耻大辱!”

    户部侍郎战战兢兢地拱手道:“皇上,微臣以为,当务之急应是派兵剿匪!那匪寇吃了雄心豹子了,连这救命的钱也敢抢走,还请皇上派兵去颍川,捉拿匪寇,收回粮饷——”

    没待他把话说完,皇帝把那八百里急奏的册子往地上狠狠一砸,面色铁青:“捉拿匪寇?那颍川何曾出过匪寇!报信的人被猪油蒙了心,难不成周侍郎你也看不清?”

    朝臣一片惶恐。

    先帝爷在位时期,昏庸无道,国家的财政两局都吃紧,到后来先帝爷并非宠幸奸臣,而是国库亏空太严重,宫内的吃穿用度又是极大的一笔开销,他不得不依赖那些权臣。定国公之流打着各种幌子,四处搜刮民财、官官相护,给先帝爷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银两。

    皇家也要吃饭,皇家也要柴米油盐酱醋茶,先帝爷有了这个把柄在他们手里,索性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变成了闭目塞听,由着他们去了。

    大兴不能毁在他手里头,否则他就是千古罪人,至于他的声色犬马会给子孙留下一个怎样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他无心去管。

    儿当今皇帝自登基以来,一直在处理这个烂摊子。

    国库不止是亏空严重,朝廷的土地,朝廷的皇商生意,朝廷的盐政……太多的经济来源都把控在蛀虫手中。皇帝也算是勤勉刻苦之人了,十来年里不重女色,不爱风花雪月,就这么一桩桩一件件地处理过来,大兴的风雨总算过去一半。

    可即便如此,国库依然不够充盈。赈灾的粮饷已是国库一年收入的十之四五,这一笔银两不翼而飞,叫皇帝如何不怒?

    吃穿用度,必要支出,国库已经无力承担又一个十之四五。天灾,人祸,大兴的江山是他的,一有事情他就得出钱出力,殚精竭虑。可他也是人,人力有限,血肉之躯,上哪儿给百姓找那么多钱去?

    皇帝往桌子上用尽力气狠狠一拍,那桌子晃了晃,竟然四分五裂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大殿里无人敢应声。

    皇帝只说了一句:“查,查那匪寇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的眼神往兵部尚书那里一看:“李义恩,兵符备好。”再落到赵侍郎身上,“孟言,朕再备一批物资银两,你亲自率兵送去灾情最严重的地区。”最后落在禁军统领身上,“方淮,朕交一枚兵符给你,你率一千禁军去颍川捉拿贼子。不拘是匪寇还是叛军,朕要看到那批粮饷原封不动回到京城,乱臣贼子,杀无赦!”

    他遣散朝臣,只留下方淮赵孟言等人商议后续。

    黄河泛滥,粮食被淹,百姓流离失所,可在这节骨眼神朝廷的赈灾粮饷又被夺,还有什么比这更雪上加霜的?

    他心口被无力与震怒塞得满满当当,却不料真有雪上加霜之事。

    外头的小春子候了这半天,总算看见朝臣陆陆续续离开了,不顾德安的阻拦就要硬闯进来。

    德安压低了声音喝止住他:“没见里头正乱着呢!皇上还在议事,你小子给我站住了,有什么事容后再禀!”

    小春子急得不行:“这事儿不能等,干爹,昭阳姐姐被慈宁宫的芳草姑姑带走了,说是奉了太后之命,要把昭阳带去问话!”

    太后自打皇帝登基,就在宫中守着自己那慈宁宫过日子,轻易不出面,和皇帝的关系也不甚亲近。这其中的由头其实大家都清楚,宫中哪有什么秘辛,都是太监宫女们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敢明面儿上提罢了。

    听说是先帝爷还在位时,太后就和身边那个大太监好上了,两人在慈宁宫里当真是颠鸾倒凤,琴瑟和谐,就差拜天地那一出了。

    可这当头太后忽然冒了出来,把昭阳给带走了,怎么可能不叫人纳闷?

    德安一听,赶忙让他在这儿候着,自个儿推门进去了,也不顾方淮等人还在那里,皱着眉头飞快地走到皇帝身旁,把嘴凑了过去低声交代了。

    皇帝脸色一变,心神大乱。

    当真是祸不单行!

    他按捺住焦躁,把剩余事情一一交代了,这才让人散了,自己大步往后头的慈宁宫去了。

    太后一直没让起身,昭阳就不得不一直跪在那里。

    夏日到了,身上穿得本就单薄,这大殿里常年不见阳光,地砖冰冷坚硬,直教人膝盖发麻发痛,就跟跪在冰片儿上似的。

    她过去不曾跟着爱立规矩的姑姑,也没怎么受过罚,跪功相当差劲,此刻勉力跪着,后脑勺都在往外冒汗。

    太后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她,说:“你与你祖父长得有六七分像。”

    大殿里安安静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她不敢吭声,不敢乱动,哪怕心乱如麻,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在狂奔,太后知道了……

    太后的确知道了,还知道好些天了。她对皇帝一向放心,也不愿再为那么多不关己的事情操心,所以这么多年来就好端端待着这慈宁宫里,最多不过听听曲,看看戏。只要关上门,她可以将这天地间所有繁杂的事情都关在外头,只剩下她与李勉。

    可是皇帝是她的儿子,到了这当头,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仇人之后所害。

    她站起身来,那身花纹繁复的裙子在身上铺直了,细细密密的金线闪得人眼睛都花了。她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昭阳面前,鞋底与石砖发出清脆的铎铎声,又像是一步一步都踏在谁心上。

    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宫女,她问:“你有什么企图?”

    昭阳弓着身子伏在地上,木木地说了句:“奴婢没有任何企图。”

    “你没有任何企图?”太后笑了两声,看着她脆弱渺小的身影,就像看到当初身在漩涡里不知如何是好的自己,“你祖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一辈子,到头来陆家上上下下满门流放,昔日的富贵荣华荡然无存。你没了父母,没了亲人,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如今却从一个小小宫女爬到了乾清宫的御前女官,你觉得我会信你没有任何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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