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报错 | 加入书签 | 手机阅读

御宅屋-> 都市言情 -> 御前攻略 完结+番外全文免费阅读

御前攻略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31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昭阳其实浑身都冷冰冰的,但这屋子里仅有一张床,一床被子,一只枕头,她就是再冷也不敢让皇帝分她一半位子,只得摇摇头,说:“小的不冷,小的就在这儿守着您。”

    她又把油纸包搁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看,松口气:“还好没湿。这雨不知要落到什么时候去了,都是主子有先见之明,今儿大清早叫多了油条,一会儿正好当午饭。”

    皇帝瞧见她解开油纸包时指尖都在发颤,这么冷的天,穿着一身湿衣服,怎么可能不冷?他顿了顿,对她说:“你把衣裳脱了吧,这被子够大,床也容得下两人,别一会儿朕没事,你又病倒了。”

    他没有给她推辞的机会,转身背对她,声色从容道:“我不看你,你也无需担心,事急从权罢了……这是圣旨。”

    最后一句叫昭阳彻底说不出话来,对着皇帝的后脑勺又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小声说了句:“可,可男女有别……”

    “朕冷。”他把被子拢紧了些,牙关有些发颤,“你上来,朕也暖和些。”

    昭阳觉得这简直是她平生遇见最棘手的场面,和皇帝共处一榻,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能遇上这种事!可,可皇帝冷得发抖,她这么冻着也不好受。侧头看看窗外好似洪水一般铺天盖地的大雨,她咬咬牙,硬着头皮窸窸窣窣地褪下衣物,又将衣裳和皇帝的衣裳一起平铺在桌上晾着,最后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这种时候就不能把自个儿当姑娘家,权当自己是个暖炉,是只汤婆子。

    她拉开了被子一角,面红耳赤地说了句:“主,主子,小的,小的唐突了。”然后便钻了进去,但即使钻进去也是极小心的,怕碰到他,所以只能靠在床沿,再往外半寸就要掉下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好在外面的倾盆大雨砸得哗哗作响,不至于让这样的安静太难以忍受。她还穿着里衣,薄薄的一层,因为太紧张,她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冷了,额头上反而有些出汗。

    然后慢慢地,她察觉到皇帝似乎在发颤,原本就受了寒,这下子淋了雨,不知道有多难受。她看着他的后脑勺,咬唇迟疑半天,然后眼睛猛地一闭,壮士断腕似的靠近了他,环住了他的腰。

    “主子。”她的声音极轻极轻,像是把这辈子的勇气都攒在这一刻用尽了,“这样,这样会好些吗?”

    他没穿里衣,赤着胸膛背对她,而她这样一贴近,他的感知就尤为灵敏。明明很冷的,前一刻还在发抖,可眼下她这样战战兢兢地抱住了他,身子与他紧紧相贴,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他忽然浑身僵硬,几乎能察觉到那层衣料之下窈窕有致的曲线。

    生平第一次,他察觉到原来女、色这种东西并非对他毫无诱惑力。那些年他也宠幸过妃嫔,她们被太监用毯子裹着,背来养心殿,从他的床脚钻进被褥里,一点一点爬到他面前。他也是个正常男子,也需要有所倾泻,可那些按部就班的事情似乎总也不过那么一回事。他从不曾心心念念着谁,也没有多享受入夜的那一刻。

    可是这一刻,在这样寒酸破旧的小屋里,他背对着那丫头,却依然克制不住自己去感受她的体温,她的姣好与年轻。

    似乎一刹那间就不冷了。她抱着他,温度从相贴的每一寸肌肤传递而来,逐渐向四肢百骸蔓延。皇帝像是着了魔,需要花大力气才能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不转过身去将她揽入怀中。

    不成,这样下去真的会走火入魔。

    他慢慢地,努力找到了一丝理智,想要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良久才轻声开口:“朕小时候其实很怕下雨,更怕打雷闪电。”

    昭阳还像只虾子一样浑身发烫呢,听他开口说别的,心中也好受了一点,便问他:“主子也怕这些个?”

    “怕。”他微微动了动,似是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环在他腰间的手,然后慢慢地覆在她手背上,“朕小时候是由管教嬷嬷带着的,公主皇子身边都有这些个嬷嬷。她们别的不做,这辈子的任务就是盯着宫里的小主子,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但凡你出了点岔子,她就能念上半天。若是主子做得出格了,她们还有资格做出惩罚,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就算朕是太子,也拿她们没法子。”

    “朕是个男孩子,小时候也曾顽皮过,有一次跑到太明湖边去和赵孟言捉鱼,被管教嬷嬷知道了,罚朕在东宫大殿里站了一个时辰。嬷嬷说了,朕是太子,使不得重刑,她也没法管得太厉害,但老天爷是有眼睛的。朕是未来天子,老天爷自然看管得更加厉害,因朕做得不成样子,就会受到老天爷的责怪。”

    他问嬷嬷老天爷会如何责怪他,嬷嬷瞥他一眼,说这打雷闪电便是老天的惩罚,那电母负责在云里寻找天底下不规矩的人,雷公的响雷专门用来劈这些人。

    他原本还半信半疑的,可巧的是那日夜里竟然电闪雷鸣,下起暴雨。他躲在被窝里,看着窗外一下一下闪过的白光,大殿里的一切都阴森森的,异常诡谲,冷不丁一道响雷乍然落下,他吓得浑身一颤,哭了起来。

    他还是个孩童,也怕雷公电母找到他。后来哪怕知道嬷嬷说的话是在吓唬他,他也改不掉这怕打雷的习惯了。

    昭阳听得入了神,也没察觉到他覆住了她的手背,只是有些怜悯皇帝,小小年纪与父母就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生在那东宫里,连个管教嬷嬷都敢吓唬他。她的脸离他的背只有那么一丁点的距离,但凡重重的喘口气,呼吸便能抵达他的肌肤之上,然后又反扑回她的面庞。

    温温热热的。

    她盯着他结实有力的臂膀,绞尽脑汁安抚他:“真没想到主子从前也受过这样的苦啊,那些个奴才真是半点也不把自己当奴才!哪里像小的,由始至终都把主子揣在心里,丝毫不敢忘呢。而且小的对您可尊敬了,您就是小的的天,是这天下百姓的天。左右您现在都是皇上了,要不,干脆找个日子把那些个恶仆统统收拾一顿,也把她们抓去宫门口站上一个时辰,专挑打雷闪电的天气!叫她们知道雷公电母也找上她们来了!”

    她说得天真,皇帝也发笑了,可虽然嘴上说着话,他那股想要转身去看看她的念头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加强烈了。像是心底里有一只爪子在挠,挠得他五脏六脾都在痒,挠得他难以忍耐,自制力都快灰飞烟灭。

    昭阳察觉到他似乎有些轻微的发颤,便用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胳膊,含笑道:“不怕不怕,小的在呢。”

    原本是要惹他发笑的,却没料到这样轻轻的几下却压垮了了皇帝的最后一根稻草。

    窗外还是丝毫未减半分势头的大雨,他没能再克制,也不打算去多想了,只忽然转过身去,撞进了那双猝不及防的眼里。他与她面对面望着,她震惊的眼眸里清澈透亮,没有丝毫杂念,而他的眼里只有她。

    昭阳嗫嚅着问:“主,主子,您,您怎么……”

    怎么转过来了?这样,这样多让人难为情呐!

    她垂眸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还在颤动闪烁,双颊有些婴儿肥,嘟嘟的,让他记起前些日子趁她熟睡时伸手捏的那两下,软软的,像是天上白腻柔和的云朵。

    她不算特别惊艳,但却清新得像朵夜间盛放的无名小花,他曾经在宫中的御花园见过,却不知道那花的名字,只记得漆黑的夜里只有它们静静地绽放在草丛之中,连香气也是淡淡的,远远望去如同一地洁白的星辰。

    皇帝忽然很想低头吻她。亲一亲她柔软的唇瓣,碰一碰那双明亮的眼眸。

    第38章 寄真心

    皇帝一直记得昔日尚为太子之时,受尽折辱,不受重视,那时候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做不到,只因他就是什么都不做,只要被四弟和静安皇贵妃一挑唆,父皇也会觉得他碍眼,随随便便便是一顿责骂。他长得很像顾家人,但那双眼睛却是和母后一模一样。母后是聪明人,父皇却是个昏庸无能的帝王,与其说他厌恶妻子,倒不如说他是忌惮她。越是平庸无能的男子就越是害怕有个受人称颂的贤妻,百姓中可以有妻管严的存在,但先皇是九五之尊,绝不能容忍自己被妻子压下去一头。

    所以连带着这个性子与眼眸都和妻子一模一样的儿子,他也厌恶。

    皇帝一直记得,那些年多少次心灰意冷,觉得那太子不做也罢时,是太傅耳提面命地叮嘱他:“殿下,须知你今日经历的所有磨难,皆因你还未踏上天子之位。有朝一日当你离开东宫,坐在了大殿之上接受百官朝拜,你就再也无需忍受今日之痛。届时,你大可做尽今日畅想之事,无人胆敢再阻拦你。”

    后来他真的成为了皇帝,接受万人朝拜,一道圣谕下去,天下莫敢不从。

    时至今日,当他身处这破败小屋,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姑娘,却忽然发现哪怕成为了皇帝,他也仍然有所顾虑。他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人,反而尝到了比从前更叫人无措的胆怯。

    他想亲亲她,却更怕她那受伤的表情。他想亲近一些,却担心她的眼里会出现在李家受辱时的神情。

    就在这样好似永无止境的对视里,昭阳惴惴不安,却听皇帝忽然问她:“你为什么想要离开皇宫?”

    “我没有……”她有些不解。

    “朕若是让你成为女官,就算到了二十五也不必出宫,你可以享受宫中的荣华富贵,可以不再做今日这个凡事都听命于其他女官的小小典膳。若是如此,你可会留下来?”

    昭阳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她想插科打诨像平日里那样引他发笑,最好笑过之后一了百了,她无需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用记得方才说过些什么。可皇帝定定地看着她,那样俊俏的人满眼都只她一人,只她那惊骇又无措的可笑模样。

    她动了动嘴唇,最终却没能说出什么好笑的话,只慢慢地摇摇头:“小的不愿。”

    皇帝的眼中有一团炽热的火焰,此刻却忽然熄灭,他还不死心,穷追不舍:“为什么不愿?朕给你权势,给你富贵,给你自由,你大可在宫中随意走动。朕准你出宫,每年都让你休沐,你喜爱的八宝街可以去逛,你想来的江南朕准你不拘何时来一趟,你想吃什么都随你,你爱银子,朕给你俸禄,只要——”

    只要最后你安心回宫,留在朕身边便好,说着可笑的话,谄媚的表情被眼神出卖得一干二净,就是一直这样天真又傻气都没关系,装傻也好,真傻也好,只要朕看着你会忍不住笑出来。

    他越说越不成样子,简直把当年管教嬷嬷和孔圣人的话都给忘到姥姥家去了。谁听说过宫中之人可以随意出宫的?哪家皇宫的女官还能每年休沐,下江南的下江南,逛八宝街的逛八宝街?俸禄这种东西都是朝廷官员的,她一个小小女官何德何能,还能享受这待遇?

    昭阳心头大乱,怔怔地瞧着皇帝,饶是从来未曾接触过男女之事,此刻也好似明白了什么。皇帝这样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心把她留在宫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不敢想,可那些念头像是蛇一样钻进脑子里,赶都赶不走。

    她语无伦次地叫着:“主子,好主子,您别拿我打趣了,成吗?小的是奴才,哪里当得起您说这样的话,您这样说,小的真得无地自容,再也不敢跟您随意搭话了。”

    可皇帝却不容她逃避,只知道今日好容易开了这个口,他真想知道她为何成日里都盼着离宫。他待她不好吗?她不是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吗?他既然那样好,她又为何不肯留在宫里呢?

    留下来吧,这帝王的日子孤零零的,他真不想孑然一身坐在那大殿之上一辈子。他也想有人陪着他坐在天光蒙蒙时用早膳,也想下雨天有人抱着他说不怕不怕,也想在遇到别的女人谄媚献身时有人挺身而出,像是护犊子一样张牙舞爪地将他护在身后,也想在一心渴望亲吻她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靠近她,亲下去。

    老天啊,他在将近而立之年时才初识感情这回事,才终于明白喜欢上一个姑娘是如何的心情。他察觉到内心的喜悦与苦涩,盼着她冲他笑,对他弯起嘴角,却又怕她推开他,开口便是拒绝的话。

    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了大半辈子,忽然遇见一个叫他连再靠近一点都心怀忐忑的人。

    皇帝口舌发干,却只能怅然望着她,不甘心地问一句:“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朕什么都能给你,你为何就不肯留下来?”

    他的眼神太叫人动容,昭阳心神大乱,不敢直视,只能垂着眼眸慢慢地开口说:“小的什么都不敢要,也不想要。权势叫人不安,富贵叫人忘本,我如今是个小小的宫女,若是有朝一日尝到了金钱与权势的滋味,恐怕就不是今日这个我了。权势可以一夕之间让人受人尊敬,却也可以一夜之间让人家破人亡,沦为阶下囚。”

    由其是帝王家给的尊贵荣宠,给你的时候说给就给了,也许是真心,也许是假意,可有朝一日风云突变,他说收就收,与其等到那一日忽然一无所有、无所适从,为什么不打从一开始就离得远远的?

    祖父就是最好的例子,权势在手,富贵无穷,得势时哪怕陆家满门在京城横行霸道、草菅人命,先皇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去过问。可是后来呢,他有什么好下场?不仅他含恨而终,陆家满门都跟着遭了秧。

    昭阳苦涩地说:“我要的自由不是得了允许便能随处逛逛的自由,是终其一生都能无拘无束,不受权利管制,也不受外力约束。我若是真吃您的拿您的,仗着您的恩宠在宫里享尽特权,到了您心中生厌那一日,恐怕满皇宫的人都会拍手叫好,等着一人吐我一口唾沫呢!”

    “朕不会!”皇帝说得急切。

    昭阳抬头看他,眼中慢慢蓄起了热气:“不,您不会明白的。”

    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一夜之间痛失亲人、流离失所的滋味,也不知道皇家的权势会给人带来怎样的尊荣,就有可能带来多大的灾祸。她不要那些令人战战兢兢的好运,只想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像曾经跟赵侍郎说的那样,天大地大,何处安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她,身心自由的陆昭阳。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笑了。皇帝要管着满天下呢,哪里记得那么多巨细靡遗的事情呢?他压根不记得就连她这名字也是他取的了。

    那年冬日,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满京城,一地都是厚实的白雪,踏在积雪上脚都能陷进去好几寸深。她坐在朴实无华的马车里进了宫,一路哭着到了南苑门口。那不相识的嬷嬷把她抱下了车,一路牵着领到那屋檐下,长廊深深,大殿朱漆,那道身影却是耀眼的明黄色,颀长挺拔。

    她红着眼睛望见了那个背影,那是记忆里第一次见到皇帝。

    可那却不是皇帝第一次见到她。她出生时,他就抱过她,小小的孩子尚在襁褓里,陆家人都说她是个小公子,却不知他早有眼线在陆家,心知肚明她只是个女童。定国公无后,独子又于数月前为保护四弟而身亡,那老头子因独子之死,完全丧失了斗志,甚至恨起了四弟,连兵符都不肯再交给他,这点私心终于避免了一场兄弟间因皇位而发动的兵变。

    定国公垂危,可仍盼着陆家荣华能延续下去,他临死前布置好一切,要将独子的这个遗腹子变成实打实的男胎。他手握先帝遗诏,对年轻的皇帝尚有威慑力,皇帝不得不给他这面子,封了这个新生儿为定国公世子。

    偏定国公一走,昭阳的母亲却舍不得按照计划把女儿送走,迎来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假儿子。她把昭阳留了下来,女扮男装冒充世子。

    可皇帝却由始至终都知道,他只是冷眼看着,直到五年时间到了,皇权已然稳固,陆家的罪状也全部掌握得一清二楚。于是那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流放权臣大案便发生了,罪名便是陆家欺上瞒下,将女童冒充男儿请封世子。

    而那日,他站在长廊中,外间是漫天鹅毛,放眼望去尽是茫茫一片的白,深红色的皇宫也好似因此升华,成为了洁净所在。

    那五岁的女童哭着朝他走来,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磕磕巴巴地说:“我叫簌锦。”

    皇帝看着她肿得跟桃子似的眼睛,笑了,片刻后缓缓舒了口气:“天这样冷,这雪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从今往后,簌锦这名字是不能叫了,你就叫——”

    昭阳。你就叫昭阳吧。

    朕盼着这漫天大雪快些过去,来年春日,昭阳初升,瑞雪之后便是丰年。

    朕对你的祖父铁面无私,毫不留情,却在你年幼时抱过你一次。你那样小,眯缝着眼睛在朕的怀里笑得那样开心,朕虽早知你会有今日,却也不忍叫你小小年纪便流离失所,跟着去了那天寒地冻的淮北。

加入书签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打开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