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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娱乐圈撰稿人_分节阅读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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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还没到饭点,可是拉面店里的客人已经快要坐满,因为这家店口味好又便宜,一碗面连菜带肉不过一块五……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走到家了。就在这时,黄露明注意到马路对面面对她走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穿着灰色工服的中年女人。

    即使十年未见,黄露明还是第一时间认了出来,这是她的姑姑,黄秀梅。

    几乎所有人都说,黄露明无论是个性、长相、身材,甚至是说话时的声音和走路的步态,都跟她的姑姑黄秀梅极为相似。有时候别人跟她们其中一个人接触,总是会在她们的身上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来。

    像自己的姑姑可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年轻时的黄秀梅是小城里出名的美人。即使现在人到中年,即使只是一个钢铁厂女工,穿着毫无修饰的宽宽大大的灰色工作服,走在街上的黄秀梅依然和其他寻常路人不一样。人群中总是能被第一眼注意到的那种出挑。

    黄露明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那么像姑姑,应该是无意之中模仿了对方的缘故。扎头发的方式、走路时微微摇晃的腰肢、永远收腹立腰沉肩的姿态、听人说话时微微垂眸的神情……都是潜移默化从姑姑那里学习模仿而来。

    姑姑是对她影响最深刻的人。甚至当年自己的名字,也是姑姑起的。黄鹿鸣,二十三岁之前她都叫做黄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鹿鸣。小名很自然的就是呦呦,家人都这么叫。

    “姑姑,你刚回家去看爷爷奶奶了?”黄露明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过马路走到专心行走的黄秀梅面前。

    黄秀梅手里拿着一个饭盒,似乎是刚刚下班,顺便去看了一下父母。她边走路边沉思,脸上被一种烦恼又迷茫的无辜神情覆盖着,看到突然出现的黄露明,稍稍惊讶了一下,接着顿住脚步,看清那张天真明媚的少女面庞,轻轻够了勾唇角。

    “是啊。你呢?刚放学回来?”

    “我都考完试了,今天拍毕业照拿毕业证书,还上什么学?”黄露明笑嘻嘻回答。

    “哦。”黄秀梅答应一声,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学校没事就早点回家吧。”

    黄秀梅向来沉默,即使是面对侄女也不多言。“嗯,我这就回去。”黄露明继续一脸灿烂的笑,“再见,姑姑。”说完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料想姑姑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不会回头的时候,黄露明的表情已经从天真明媚转变成可怖的阴寒,她停下步子转身,看着姑姑的背影,似乎已经掩饰不了的严厉和讽刺在那双漂亮的眸子里越来越浓。突然回想起当年来给自己签字的时候,她似乎也是这样一次次目送对方走远。

    黄鹿鸣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除此之外的亲人不过只有姑姑一家,住的虽不远但是也不近。

    小学老师为了督促学生提高成绩,每每要求家长给每次的试卷签字,爷爷奶奶不识字,黄露明没人签字,急的直哭。后来姑姑跟她约定,每当有卷子要签的时候,黄露明就爬到顶楼上去,央求顶楼的户主在窗户上绑一条红纱巾。住在六楼的姑姑看见了,就吃完晚饭骑着自行车匆匆赶过来给她签名。

    后来上了三年级,黄鹿鸣练成左手签字*,再加上老师了解情况之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终于结束这鬼子接头一样的签字游戏。

    小时候的黄鹿鸣总是幻想有一天能变成姑姑的女儿,她坚信姑姑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美丽的人。

    但是上大学之后,那一系列事情发生之后,姑姑全家莫名消失之后,姑姑黄秀梅成为了她每天晚上临睡前咬牙切齿都要在脑海里想一遍、经过十年仍然不能消除半分恨意的仇人。她改掉了姑姑起的名字变成了黄露明,可是一想到那张温柔沉默的美丽脸庞就要作呕。

    她找了姑姑十年,终于得到那个消息。姑父杀妻,杀的,可不就是这位美丽的姑姑吗?

    那一瞬间,她感到极致的痛。不是痛苦,而是痛快。

    ☆、第5章 黄河水里的一把灰

    黄露明是个孝顺孩子。从小不见爹妈,祖父母抚养她长大,恩情都记在心里,虽然因为大家都是中国人比较含蓄,不会把什么我爱你挂在嘴边,但是感情的真挚毋庸置疑。一次她小时候看电视,主角下山之前含泪拜别师父,深刻的感受到共鸣,于是干了一件特别中二的事。

    趁着夜色,她偷偷摸摸地溜进祖父母的房间,学者电视剧里的样子也在月光下给他们磕头,还说了些什么长大之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之类的肺腑之言。因为祖父母分房睡觉,同样的套路不得不上演两次,结果赶上老爷子起夜,黑咕咚咚迷迷糊糊差点一脚踩爆黄露明的头。

    最后事情以黄露明坚称自己是来找白天掉在地上的东西才搪塞过去。

    正是因为她从小立志要长大之后回报祖父母,所以姑姑更加罪不可恕。

    她想起那年,十八岁考上大学,她外出求学。走的时候家中一切安好,她还说放假的时候要带特产好酒回来,爷爷笑得一脸慈爱。可是一个学期还没完,一切全都变了样。

    起初是奶奶打电话抱怨,说黄露明的爷爷“老了,改肠”,整天神经兮兮,骂骂咧咧。非说奶奶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特务,还把电视抱回自己的房间,自言自语等待上级给自己分配任务。黄露明那时候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病叫做老年痴呆,所以也只能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

    没过一个月,奶奶和爷爷大吵一架,竟然离了婚。奶奶一气之下净身出户回了老家。

    又过了几天,消息传来,说爷爷染病身亡。

    等到奶奶从老家赶回去,急匆匆给黄露明打了最后一个电话,电话中她说话反反复复,情绪激动,黄露明废了好大劲才梳理出要点:房子被卖掉了、存款不翼而飞、爷爷连墓地都没有、骨灰被洒进了黄河。

    从那之后,黄露明再没接到家里的电话。

    焦心如焚的她实在等不下去了,请假赶回家。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自己从房主女儿手中买下了房子,其余一概不知。

    找到姑姑家,开门的是另一户人家,同样说房主一家早就搬走,下落不明。

    老邻居说最后一次见到她奶奶是在跟她姑姑吵架,吵得很凶。

    爷爷单位说她的姑姑领走了抚恤金和最后一个月的工资。

    ……

    黄露明用了很长时间,想得头痛不已,想得快要发疯,才想明白,爷爷奶奶离婚——爷爷身亡——奶奶失踪——房子被卖掉——姑姑一家三口人间蒸发这一连串事件意味着什么。

    她一直在心中尊敬着的、温柔沉默的美人姑姑,为了谋夺家产,精心策划了一切。等的就是她离开家这一天。

    她报了警,可是连警察都找不到,失踪的四个人,就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痕迹。

    从那以后,每逢一月、七月和十月的十五,她总是做梦梦见爷爷,站在冰冷的黄河水跟她说自己缺钱花。黄露明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总是惶恐不已,因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给爷爷烧纸。

    黄河,母亲河,流经大大小小几十个城市,一想到几十个城市数十万的人,在某一天通过自来水管品尝了爷爷的骨灰,她就惶恐地整夜失眠。

    身为子女,不孝敬父母便罢了,心狠到谋财害命,连一块墓地都不留给自己的亲生父亲。

    罪不可恕。

    罪不可恕。

    罪不可恕。

    黄露明每天晚上,都要咀嚼着对姑姑的恨意,才能在日复一日高强度的打工赚钱求学的生活中坚持下去。她一路南下,只是不敢在看一眼黄河。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你在心里珍重,暗自与神明许下愿景去珍重的人突然消失,而你却没有机会跟他们好好道别。

    如果非要说还有比这更可怕的,那就只能是一切惨剧的制造者,也曾是推心置腹不曾怀疑的亲人。

    足足花了十年,她才查到了改名换姓蜗居在西北小城的姑父的下落。可是她在心理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不再相信任何人和事的变态了。

    现在上天给她机会重生,这一切绝对不能再重演。

    她来到老式居民楼面前,一进入楼道,四周的空气瞬间凉了下来,炙热的阳光和聒噪的蝉鸣都被挡在身后,她慢慢走过自己小时候画在墙上的拼音,家在一楼,所以只需要迈上三级台阶,就站在了家门前。

    时间仿佛凝固了,厚重的铁门映出她的影子,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咔嚓一声,声音刺耳地像是割断了神经。

    这个时候,爷爷奶奶都应该在家吧?

    你不是一直在找他们吗?推开……只要推开那扇门……

    黄露明的心开始狂跳。她感觉自己的胳膊沉得抬不起来。

    她感觉自己用了毕生最大的勇气,才开了门。水泥地、滴水声、旧鞋架、带花边的镜子、搪瓷脸盆……她一步一步走过这些老物件,感受时光倒流这十年。

    三室两厅,房前屋后各一个院子,全都静悄悄的。她拐弯,拉起垂着的门帘,满屋子阳光里,坐着一个满头白发,正戴着老花镜认真低头穿针的老太太。

    直到这一刻,黄露明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她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惊动这一切变成一场镜花水月的梦。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喉头痛得厉害,嘴里一阵阵发苦。

    即使带着老花镜,眼神还是不济,老太太皱着眉头,怎么也穿不过那根线。专注到没发现身边站着的人。

    “我来吧。”黄露明吸了一下鼻子,轻轻开口。

    老太太一惊,手里的针撞到了顶针上,回头看见黄露明呆呆站着的傻样,才放下心来拍拍心口。有些不满地开始唠叨:“你看你,睡觉总是不老实,床单中间磨得快要透光,再不补就要破啦。”

    黄露明从她手里接过针线,眼泪晃得看不清东西,急忙背过身去擦擦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倒有些稀奇,以往黄鹿鸣最烦人家唠叨,总是顶嘴。今天却乖的厉害。一边拿剪刀,一边絮絮叨叨:楼上张家的二女儿长了一脸□□子,相亲好几年终于嫁出去啦……隔壁老刘家的大孙子去年考上了南方的大学,过几天就该回来啦……

    黄露明沉默地听她指点街坊邻居之江山,翻滚街坊之长河,手下却依然很麻利。把蓝白格子的旧床单从中间一分为二剪开,两边一对折,对好格子之后一针一线缝起来,磨损的地方换到外侧,没用几分钟几乎就成了一条新床单。

    老太太收好针,一脸骄傲,“喏,这次给你缝好了。以后大白天不要总是赖在床上翻来滚去看书,床单磨坏了,眼睛也要瞎的。”

    黄露明看着几乎跟自己一样大高龄的床单和旁边的卡通小被子,在心里感叹,从前的东西就是质量好耐造。

    黄家节俭惜物,好些东西简直是坚持用了一辈子。

    老太太用带着顶针的手指戳她的脑门,“怎么?傻啦?跟你说话怎么发呆?”嘴唇一开一合,说话间露出缺了的门牙。

    黄露明听她说过,那里曾经镶着一颗金牙。奶奶从前是地主家的孙女,祖上钱财丰厚,十五六的时候自己镶了一颗金门牙,无奈祖父死后,她父亲沾染上赌博的恶习,不止丢了万贯家财、良田祖宅,几乎到了鬻儿卖女的地步。嫁给爷爷,算是幸运逃脱了泥潭。

    后来一次家里来了山上的劫匪,家里穷的叮当响,没什么东西可以孝敬对方,到底还是没藏住,被敲掉了门牙,一直到现在都没补上。

    正当黄露明寻思着赚点钱给奶奶补上门牙之时,奶奶起身,潇洒地拍拍她肩膀,“我一会要到你王奶奶家去串门,晚饭你跟你爷爷凑合一口吧。”

    晚饭?黄露明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

    果然,爷爷没过一会乐呵呵地拎着一袋东西回了家,原来刚才是出门买菜去了。等他兴致勃勃地从厨房里鼓捣一番出来之后,黄露明泪流满面,果然又是豆角……

    从小到大,黄露明几乎每天都会被投喂豆角……因为豆角是一种非常便宜的蔬菜,几毛钱就能买一大袋子……但是同样一种东西吃了十几年会达成生理性的厌恶……成年之后黄露明发誓再也不要吃豆角!

    曾经她以为自己家里特别穷,所以只能坚持不懈地吃豆角,所以水龙头坏掉了之后既不买新的也不浪费水全都接起来冲厕所,所以全家都衣着朴素很少购物,所以每次交学费之前她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增添负担的麻烦,所以爷爷才会成为汉化版的葛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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