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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久歌》〈章五四?哀惧笑泪〉#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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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久歌》〈章五四?哀惧笑泪〉#5

    那日的意外后,好几日众人都过得紧张且戒备,深怕已然知晓了此处的雷鸣,再度率人闯入。

    黎久歌尤甚,几乎不敢让向云烟离开自己视线,哪怕是晨中在那方小小的庭埕里沐晒秋阳、或者晚膳后沿着屋边散散步,他都坚持要自己陪着。若自己不在,也必定对挽红千叮咛万嘱咐。

    然而近日,为张罗迁离琐事,黎久歌须时常与岳清砚离开谷野,往到市井之上。若自己不在,也必定对挽红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向云烟离开宅邸、甚至落单一人。

    雷鸣出现之后,黎久歌与岳清砚几经讨论,决定搬离此处。黎久歌原虽打定让向云烟不再奔波、于此好好待至生产,却不意对雷风帮暴露了藏处,虽是暂时逼退雷鸣,却开始时时刻刻担怕他再度闯入,未能安宁。虑及战战兢兢的日子,也必影响向云烟状况,遂做此决议。

    如是决定后,为了张罗车马、以及预先寻找适合的落脚之处,以减少无谓寻索的舟车劳顿,黎久歌便常与岳清砚到到外头安排、打探。宅内,向云烟则与挽红开始着手整理、收拾要带上路的杂物。

    奔忙几日,终于将一切布妥,并安排在翌日清早,悄然迁离。

    夜里,两人更了衣,準备就寝的模样,却仍半坐于床榻上,黎久歌抓着向云烟柔荑,正替她揉捏着指节,因为近日来帮着整理细软时,向云烟常觉手指发麻发痠,岳清砚说係因怀孕之故,虽不是太严重的症状,黎久歌却仍坚持入睡前,替她揉按过。

    望着向云烟已可见隆起的腹部,黎久歌唇畔不自觉泛出温柔笑意。然而向云烟未察,兀自有几分迟疑地敛着眸,看似望着黎久歌捏按着自己的手势,实际上水眸却毫无波澜,彷彿耽溺于一己思绪之中。

    「久歌……咱们若迁离此处,便又离雷风帮更远了,那你的剑……」蓦地,闷闷的低喃声溢出她的唇齿。虽然细微,然而两人此时贴偎着彼此,一点声响皆清晰可闻。

    「妳该多担心自己的身子、能否受得了明日的舟车劳顿。」黎久歌没好气地抛了声。对向云烟,他常常这副严苛的模样,但从未真正发怒,只是看不过向云烟老将自己委屈。

    「你与挽红都抢着照料我,哪轮得到我替自己担心……可走得远,要取回你的剑更不容易了……」

    「事到如今,妳该不会说想为了那柄剑留在此处、日日担忧受惧吧?」黎久歌冷冷瞟她一眼。

    「也不是……只是先前也送了信给爹,说了我们就落脚在此……要是爹他们送了信、或派了人来,岂不得错失了……」向云烟微微鼓了腮帮,闷闷低道。虽不是排斥离开,却不免因为诸多顾虑而有几分迟疑。

    「妳别担心,我虽退了租赁,但也拜託了外头几户人家,替我们留意书信,不会错过的。」黎久歌停下轻揉的动作,握住那双柔荑,如一种安抚与肯定。他自己……又怎会想错过父亲的消息?

    「可是……唉唷──」向云烟不放心地又要启嗓,只见黎久歌屈起指,往她额上一敲,惹得她吃疼呼出声。

    「多话。」黎久歌凉凉瞪了她一眼,随即转身拉过在床角叠得齐整的衾被,兀自整起床来,打算睡下了。

    向云烟哀怨揉着额角,瞅着正将被子拉摊的黎久歌,「好痛啊,我有孕在身,你怎幺忍心。」

    「这时候,就懂得用身孕拿翘了?」黎久歌转过脸,面上摆出好整以暇的得意,好似故意等着向云烟这句话。

    向云烟让他的话一堵,一时语塞,索性抓过被子一角,背过身躺下,就像一个恼脾气的女孩。而身后,黎久歌望着她的模样,笑得甚是温柔,顺势弯身吹灭了床头烛灯,任凭窗外清浅凉月,如潮淹入房内。

    那是他们在此处度过的,最后一夜。

    皇城将暮,霞色如染。昏黄夕晖透入深深宫闱,沿着宫墙曲折蜿蜒,覆罩出一层倾颓之息,不知是暮色暗淡了幢幢官省厢舍、抑或是错落的厢舍暗淡了暮色。

    文德殿中,赵炅靠坐于御位之上,一肘倚靠着扶手、支着颊侧,眉垂目合、似是静候着什幺。而另一手摆于膝腿之上,掌心朝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个纸团。御座二侧、两位小黄门宛若雕像般、落手垂头而立,墀下寂然无人,只有流风细细,悄然转过一方静殿。

    蓦忽,一道疾疾脚步,踏破寂然暮色,由远驱近,风风火火踏入殿中,宫僕心晓上意,并无上前拦阻,只见来人直驱至丹墀之下,方猛地一住脚步、躬身一揖。

    「如何?」一直闭目养神的赵炅倏然张眸,眼神落在阶下来人,沉哑扬声。

    「稟告圣上,吾等依令前往该谷野村落搜查,屋宅近日确实有人活动痕迹,但已人去楼空。」来人垂了头,如实呈报。座上赵炅微微怒冷了眸眼,抓靠着扶手的指掌加重了几分力道。

    「走得这幺快,可是错过了朕带给你们的好消息吶。」赵炅语气听似轻柔,却藏着阴冷怒意。

    「臣尚未将手下调回,陛下可要往附近搜找?」丹墀下那人扬嗓请示。

    「自然。」赵炅漫应,眸光游移、落于掌心纸团之上,纸背隐约透着另一面的墨字,他以指随意摆弄着,「朕的血脉,岂有流落天涯的道理。」

    「是,臣这就传令下去。」来人诺声,随即施了一礼,旋身退下。

    暮色更浓,将再复寂静的文德殿染得更加寂寥,窗棂樑柱,让曛黄在地上拉出瘦长萧条的细影。殿前之上,赵炅被自己的影子深深包覆住,看不清轮廓,只见捏着纸团的指倏地一拧,将已是揉皱之物拧得更不复形状。

    太习惯于拥有的人,总学不会轻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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