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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久歌》〈章四七?江湖流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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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久歌》〈章四七?江湖流落〉#4

    夜里云浓,蓄着密雨,诡谲涌动,将星月遮出一片阑珊斑驳。

    月光惨澹,淹过镇外荒郊一座偌大的旧宅,打得屋宅轮廓忽明忽暗,在夜色里透着一股森冷阴鸷的气息,虽座落于荒郊,看上去更像是这座旧宅逕自将生人尽拒于千里之外。

    光线明灭之间,隐约可见屋宅廊檐之下,伫立着几道幽森人影,彷彿凝止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徒留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幽长。

    蓦地,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于廊檐幽影之中响起。一人举步,走过檐下、拐过迴廊,在其中一间厢房前伫下了脚步,将房门轻轻压开一缝,俐落无声地闪入房里的庞然幽黑之中,没去了身影。

    屋内未燃上灯,只有木棂纸窗筛透出薄弱、苍白的月光,将庞然的幽闇割裂成碎块,勉强揭映出房内静物轮廓,男人深沉瞳眸隔着斑驳的黑白、落在远端的床榻之上,他敛着脚步声、踏穿过斑驳光影,仔细地往榻边走去。

    明暗之间,隐约可见榻上衾被微微隆伏起,似是覆着一个纤瘦的人影。空中传来细微规律的眠息声,随着男人走近的步伐在耳畔益发鲜明。他来至榻边,轻轻在床畔坐了下,藉着身后苍凉、斑驳的月光,端详着榻上此际正深眠的、女子的容颜。

    那一双瞳眸在幽暗中逐渐变得浓沉、灼热,再不是前几日因创伤而不能视物的状态。男人抬起厚实的手掌,以指背轻轻拂触过女子颧骨、脸颊。蓦地,低喃出声:

    「不一样……妳生得跟娘不一样……可是说起话来的声音,却又那样相像……就像一首歌一样……」

    「可惜……娘已经好久、好久不能唱歌给我听了……纵使夜深时,我总是想起她……」多希望她的歌声,可以在这颠乱的江湖风波之中,给他一点安慰。

    可夜里无论梦或魇、无论寤或寐,都不曾再有那一双温柔的指掌、那一道温柔的嗓音,将他自血色的梦中拯救出来。

    床榻上,向云烟深深陷在疲极、累极的眠梦之中,一张往昔清丽的面容,让连日的奔波与忧愁给折磨得憔悴、还有几道坠崖时划伤的皮肉浅伤,横在白皙的肌肤之上,让她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漂流于无有边际的幽冷梦境之中,她倏忽隐约感觉到,颊旁有一道温热、却带着几分粗糙的抚触,肖似以往每个夜里入睡前,那温柔捧着她脸、在额上轻轻落下一吻的黎久歌的触摸,她挣扎着,想在梦中醒来。

    却在睁开眼的瞬间,背着苍凉月光,照见了一张粗犷、深沉的面容。

    向云烟思绪恍惚之际,房外飘起断续淅沥之声,转眼绵密、嘈杂起来,错落的雨帘自昏黑的远天倏然庞然降下。她惊望向染着夜色的纸窗,一道刺目白光在纸窗映出的夜色中张牙舞爪地劈闪而过,宛若要于顷刻间割裂天地。

    轰隆──

    电光残影仍在窗纸上摇摇落落,耳边又传来如鼓雷声,在天地之间迴响。才睁眼剎那,天地便让这强烈的雷电、疾雨撼动,向云烟惊惶未定。在那雷声消散之际,耳边倏忽响起男人的沉嗓。

    「终于能看见妳了,姑娘。」

    向云烟转回眸光、重新望向那张面孔──不是黎久歌,是谷底遇上的那个男人。

    「雷鸣──我,唤作雷鸣。」他如是沉道。

    「我……这是何处?我为何会在此?」向云烟怔怔望着眼前男人,彷彿被攫住了心神地低喃出声。雷鸣幽沉的嗓音与炯炯瞳眸宛若一方深潭,要教她失足坠入。相处数日、他因盲毒一直紧紧阖着眼,她如今方知,那一双瞳眸之中如此灼炽、深沉得让她心生畏惧。

    一面问着,向云烟一面拼凑着自己在陷入这一场深眠之前、最后的印象,脑海中闪过几抹颠簸的景色。她记得……她原先还在谷底那幢苔深的石板屋中……然后几名黑衣男子突然袭入,她与眼前男人、挽红上了马……

    后来的片段,她拼凑得零零落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男子端详着向云烟那双迷茫疑惑的眸眼,倏地阴沉的面容一转温柔含笑,轻声解释道:

    「妳晕了过去,我便将妳带回帮中。」

    「帮……中?」向云烟依旧不解。

    「妳日后会慢慢知晓的,妳身子骨似乎有些弱,好好休息吧。」然而男人却似无意更深入解释,只是柔柔弯了眉眼,温声哄着她。话中之意,好似有意将向云烟长留于此。

    「那……挽红呢?跟在我身边那个女孩呢?她去哪里了?!」向云烟也不在意雷鸣避重就轻,只是焦急地追问着挽红下落。

    雷鸣尚未开口,便听得在嘈杂的雨声之中,揉杂了一阵匆急的脚步声,来至厢房外,随即一道黑影映上纸门,两声急促却不敢惊扰的叩门声在门框上响起。

    「帮主,胡威回来了。」来人恭敬稟告的声嗓之中有着几分浮躁。

    「回来了就回来了,让他将东西放到库房锁匣之中吧,我晚些再过去检查。」认为胡威是带回了自己所求的宝剑,雷鸣只如是淡声吩咐。

    「帮主,胡威说……出了点紧急状况……让帮主赶紧过去商讨。」门外之人似是怕传达这等坏消息、要让雷鸣怪罪似的,说得战战兢兢。

    「紧急状况?」雷鸣轻轻扬了声嗓,声嗓虽柔、却隐含令人颤慄的冷怒,「他们这班废物、出的状况还不够多幺?」

    「详、详细情形属下也不清楚……还是请、请帮主移驾正厅吧……」门外那颤抖的嗓音揉杂了几许哀求,彷彿另一头也让人催着、顶了不少压力。

    「……知道了,我等会儿便过去。」雷鸣不悦地沉默了半晌,方沉声应允。随即目光又流转回榻上向云烟身上,收敛起方才的不耐,一转温柔,「妳好好歇息,等等我让人準备些药汤来,晚些我再过来看妳。」

    雷鸣替向云烟拉好衾被、从床榻边起身便要旋离,却让向云烟一把抓住了衣袖。

    「你还没回答我,挽红呢?她去哪里了?」雷鸣扭回头,迎上的是向云烟担忧的执着眼神。

    「我怕她搅了妳休息,让她待在别处了。」雷鸣轻声答。却见向云烟翻身便要下床,直说要去找挽红。他赶紧将他押回床榻上躺妥,低诺了声:「妳好好歇息,等会儿我便让她来陪妳。」

    听见雷鸣如是承诺,向云烟才鬆懈了挣扎,任雷鸣将自己露在衾被外的双手捉入被内。她一双水灵却惶然的眸眼却睁得圆大,紧绷着精神、在这陌生的环境中一丝一毫也安定不下。

    见她衾被掩得妥实,雷鸣方旋身,来时让窗格筛落的苍凉月光已让外头厚重的雨帘给遮去,房中是一片幽深的灰暗。出了房,方才来传口信那人未得雷鸣允准,战战兢兢地候在门外、不敢稍离。

    只见雷鸣反手拉上身后木格纸门,面上温柔在那瞬间尽数消逝,斜了眼冷声吩咐:「让另外那个女人带着药汤来陪她,看好这里,不准让她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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