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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梦离》〈章四十?亲缘真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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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孩儿今日在街市遇上了一名异人,』年少的黎久歌搔了搔头,腆着颜继续说道:『他说……孩儿武格甚好,资质极佳,预收孩儿为徒,问孩儿愿不愿意同他往河南郊野习剑……』
异人?莫非是汴梁城中近日里众人口耳相传、在国中四处云游而近日来到皇城的医侠岳清砚?黎仲容淡淡拧了眉,深思起来。
岳清砚此人乃是一代传奇人物,能医能武,居无定所,大多时候四处行脚、在每个城镇里替人医病义诊,在百姓之间口耳相传、讚誉有加,有人说他功夫了得,却不轻露于人前,加之他行蹤不定、生平又没人尽知,是故在众人传颂之间、多揉杂了几分神祕气息。
『那你就去罢。』黎仲容思绪飞快流转,觉得让黎久歌离开汴梁习剑一来可让他暂时离开这种在府中任人欺侮的日子、又能让他习得一技长才,是再好不过的,于是淡声应了道,只是那样慵懒得太过顺口的嗓音,听来总让人觉得他好似只是随便应答。
可黎仲容分明答应了他,黎久歌却开始嗫嗫嚅嚅了起来,没有黎仲容所期待的、欣喜的模样,『可是……那位伯伯说,可能要花上几年……可是……再过几年,我便要到上国子学的年纪了,像哥哥们一般,若是……』
『喔……这你毋须担心。』一听见黎久歌提起「国子学」,黎仲容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可原本望着眼前少年的眸光却漠漠移了开,故作流连在桌案上的卷册之间,『……你不用去那国子学,安心习剑去吧。』
『为什幺?』黎久歌有些讶异地问。
黎仲容知道黎久歌必是明白,府中的儿子都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让自己送入朝堂所设的、专收官员子弟的国子学,可他未曾料到黎久歌竟会自己提起关于国子学之事,他方才才以为黎久歌询问自己拜入岳清砚门下之事,便是不在乎那国子学,可下一刻,他却又问起了国子学之事,黎仲容在心里焦急起来,他愿意送膝下所有儿子入那国子学,可只有黎久歌、他必须让他离那朝堂远远的。
黎仲容敛了眸,不愿迎上黎久歌隔着桌案朝自己投来的疑惑眼神,他犹豫着,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他永远打消上国子学的念头。他别开瞳眸、沉默了,半晌,淡淡地喃出了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说的字句:
『……府里的先生说你资质不够、书读得不好,不适合去上那国子学。』
讲出这句话的那一刻,黎仲容才看清自己面对黎久歌时,有多幺的拙劣。
他本就是不是个态度慈爱的父亲,对于膝下儿女都是冷淡威严的模样,对黎久歌亦是,纵使心中有几分特别的关爱,却不知道为什幺就是没办法表现在言行之上,心里分明是关心的,可说出口的话却不知为何柔软不下来,不知道该怎样拿捏与他的相处,才不会让其他人察觉异样、又能表达自己对黎久歌的关爱。
或许一切的错,都是从这一句话开始的。
那一日,黎久歌什幺都没带,就在夜里独自离开了府邸。隔日有家僕来告诉自己九少爷不在府中,他急得派人到街市上搜找,发现他跟在岳清砚身边,便撤回了家僕,让他跟在岳清砚身边。
或许,这样安排对他最好的,可以让他不用在府中受人欺侮、又可以习得上乘剑艺。
自己无心说出的这些话或许伤了他,可过了几年,他也会淡忘的吧。彼时,黎仲容这样想着。可五年后的一个清晨,黎久歌揹着剑与行囊回到黎府,那时黎仲容正要出门上朝,看见他回返,心里激动地上前要拦住他、想问他这些年过得如何,可黎久歌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应不答,头也不回地笔直走回那幢早在五年光景中掩满了尘埃的小屋。
黎仲容望着他走离的背影,哀伤无语,身边一名家僕前来稟告已将座骑备好,他才一瞬收敛了神情,不让人看见。那之后,他与黎久歌便形同陌路了。
有一回,难得有一名枢密院同僚稍了信说来访黎府,他在正厅候着,却见黎久歌荷了剑,往府邸门口走去、似要出门,黎仲容深知他长得越大、那一双瞳眸便越肖似当年众官皆见过的李雁奴,许是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怕人看了要联想,所以他赶忙出厅拦住了他,怕他此时出府、访客来了洽要撞见。
『你拦我做什幺?』黎久歌冷冷望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等等为父的同僚来访,你莫要此时出府,免得让人撞见了。』黎仲容皱了眉头,当下未思索太多,只凉嗓直截同他说道。
『我让人撞见了,又如何幺?』黎久歌却冷冷挑了眉,睨着黎仲容反问道。
『这──』黎仲容语塞,思索了半晌,方不安地别过了眼、粗声粗气地回答,『你又不在那国子学里,平时大家不识,见着了又要东问西问,麻烦。』
『喔?岂不是我资质不好、入不了那国子学才让你有这样的麻烦了?』黎久歌讪讪地笑了,黎仲容怕他误会、急忙皱眉低斥:
『你多想什幺,不是这样子的!』
『不然是怎样?』黎久歌挑了眉,凉声再反问,『那你何不将我送入国子学,这样以后也省事的多?』
『不行!』黎仲容立即反驳,急得让黎久歌疑惑,虽然他深知纵使问出口,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声:
『为什幺?』
『我、我说过了……你资质不够,去了,不过给我丢人……』黎仲容的嗓音掺杂了几分不安,可是黎久歌未曾听出,只是仰天轻蔑地笑了几声,淡漠地走开,黎仲容也忘了要拦。
算了,乾脆就让他这样相信吧。当下,黎仲容有一瞬间几乎要放弃了,放弃让黎久歌知道自己还是在乎他的。
黎久歌常常往外跑,常常他一直到要就寝了,还见不到他回府,他叮咛过他,让他不要日日晚归,黎久歌却只是冷冷地应了这样的话:
『你放心,我就算人在外头,也不会顶着你黎家的名给你丢脸的。』
他总是如此冷冷丢下一句话,便逕自走开,黎仲容只能望着他走开的背影,想拉住他,可心知拉住了也说不清楚,只能哀伤地望着他、任着他去。
数年来,他与他明明名义上是父子,却渐渐走到了陌路之上。
黎仲容其实知道的,是自己不懂得作一个柔软圆滑的父亲,不懂得要怎样可以不要暴露他的身分、又让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纵使方法很笨拙,却都是为了他好。
黎仲容知道,可是时间却再也没办法回到他九岁那一年,让自己收回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