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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梦离》〈章三四?湮名重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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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梦离》〈章三四?湮名重掘〉#2

    汴梁市井,舖写千篇一律的熙来攘往,来往行客以窸窣脚步及话语错落交叠出空间之中的喧嚣。

    皇城一角,街市幽静之处,座落着一座雍雅却低调的宅子,外墙皆是白漆素色,不惹眼目,可那座四方之墙背后,屋舍厢房、园苑花草无一不是雅致雍容,彷彿衬托出这座宅邸主人一身斯文温俊、又雅逸深敛的气质。

    午后,日光清斜,打了薄薄一层在宅邸之上,彷彿披了一片银纱,宅外白墙上,让清光筛映出一道瘦长纤窈、头顶帷帽的身影,沿着外墙徐步走着,可挪步之间,又好似有几分凝重,帷帽罩下的银长白纱轻盈地笼住了那一副单薄的身躯,随着女子轻移的莲步,在天光下晃动出银色的波泽。

    银纱之内,女子双手交握搁在腹前,掌心间疑似握着什幺,握得几乎要皱了。她悄敛脚步,行在那一片阔大的白墙边,须臾拐过墙角、来到宅邸正门那面,她脚下快了些许,赶紧来到宅邸大门之处,门边守着的两个侍女一见她,便赶紧迎上来,压低了声音轻问:

    「可是向姑娘?」

    只见那头顶帷帽的女子未答声,只是点了点头,牵动帷帽下接连的白纱轻轻晃荡出一片好看的雪白。

    「六王已恭候多时了,快请进。」侍女恭敬地一弯身,迎入那名来访的女子。却见女子脚步迟疑了一会,朝着宅外四方张望了一番,方轻撩起裙摆,跨过门槛,随在两名领路的侍女身后。

    跨入了那座雍容雅致的府邸,她方像稍稍鬆了一口气似地,搁在腹前交握的双手稍稍鬆开了一些,露出掌心握着的、被抓揉得皱的一纸信笺──

    『丞相大人说……听来很是耳熟,可是想不起来是什幺人。』日前,拾翠往到向府时,向云烟曾託她同向延恩问起一人,可向延恩的答案反让自己疑惑更深。

    李雁奴……这个名,究竟代表着什幺?父亲与黎仲容素来无有私交,是什幺人,爹曾听说过,又让黎仲容认作妻、更将其牌位悄悄藏于房内?诸多怪异,一件件在向云烟心底累积成迫切的好奇。

    她猜想,能让父亲听闻,或许与朝堂或皇室有关。于是,那是她匆匆拿过纸笔,明知当时黎久歌就在身边不远处,她仍是草草书下了一纸简笺,暗托拾翠悄悄送至六王府。

    以往投信给六王、两人谈诗论文时,他总是回得迅速,有时早上托人传了信,黄昏时便能收到他洋洋洒洒、字迹俊秀的一大篇回信。可此回,却足足等了半个月有,起初向云烟以为,是因自己先前伤害过他、如今又已嫁作人妇,故六王不欲再与自己纠缠,方无视了自己询问的信笺。

    可昨日夜里更衣时,拾翠悄悄塞了这纸信笺给自己,从纸背,向云烟一眼便能认出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心里有一瞬恍惚,可因着黎久歌也在房内,一来因为是六王所递来、二来内容又是与黎仲容有关,怕他又与自己置气,不敢当着他的面将信摊开来读,又不敢随处摆放,只得在怀里揣了一夜,隔日早上趁着黎久歌在屋后练剑时,她方偷偷将那早被自己捏得皱巴的信纸摊开来──

    『静妍:一方查探,终得线索,然事关重大,于纸上交代恐有不妥,若能亲面晤谈,自当细述──元偓。』信上,只有极简的一行字,可这寥寥数十字,却更加深了向云烟心中疑惑,什幺线索,严重到不能于信上明说?

    李雁奴……是何人?究竟是又怎幺样的一个人?彼时,向云烟捧着那张轻盈的信纸,心口却好似让逐渐膨胀的疑惑与好奇压得沉重。斟酌了须臾,再抬起眸来望向窗外那一抹挺拔高大、凛然舞剑的身影时,儘管依旧为那人意气风发的身姿所吸引,却多了几分心不在焉。

    恰巧那日午后,殷神风因舖子里要打理一大批货品,人手不大够,应是拗了不甘不愿的黎久歌过去帮手,说好了晚些再以一顿正店佳餚报偿,黎久歌便要向云烟同一自己一齐过去,好晚些一起用膳,一副要赚殷神风两人份才愿意的姿态。自从嫁入黎家,两人大多时候形影不离,难有独处的藉口,向云烟估量着这或许是个机会,面上摆出了几分难色,託说自己昨夜里没睡好,脑侧有几分晕眩,想待在府内稍微休息,晚些再往到黎府或者遇仙楼与二人会合。

    黎久歌深深皱了眉,直把自己赶上床要她好好休息,不知道是否是向云烟错觉,那张刀剑般深邃、此际却绷得严紧的面容,有几分难以察觉的紧张,她不明所以,却也为了他所流露的、这丝毫的关切而感到心暖无比。

    思及自己心里的盘算,向云烟突地有几分心虚,愧疚着是否不该这样瞒他,见黎久歌替自己拉来了衾被掩在身上,确认了几眼、起身欲去之时,向云烟紧张地揪住他的衣袖。

    『怎幺了?』黎久歌微微撇过头,望着床上一脸紧张的向云烟。

    『久歌,我等等可不可以去──』向云烟面有难色,嗫嚅出声,可尚未把话说全,便见他微微敛了面容,沉嗓冷道:

    『不可以,妳好好休息,晚点好些再说。』黎久歌抽空望了望窗外天色,又回过头来,『言远在等我,我得赶紧出门了,妳好好休息吧。』

    将自己揪着他衣袖的柔荑拉开、放入被窝之中,黎久歌便匆匆地离开了屋轩,看着他离开,向云烟自床榻上坐起身,洩气地哀叹了一声,从衣襟之中掏出赵元偓递来的信笺,左右煎熬着。

    可最终,向云烟心里仍存了几分侥倖,估量着自黎府到六王府邸不顶远,应当能在晚膳之前赶回、或者直接到遇仙楼去,于是她匆匆更了衣、带了帷帽,吩咐了拾翠之后,就只身悄悄出了府,一出黎府便将那帷帽仔细戴上、让长及膝腿的白纱掩去面容,往六王府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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