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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烟歌行全文免费阅读 《卷三?红泪》〈章二七?长夜阑珊〉#1
- 《卷三?红泪》〈章二七?长夜阑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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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久歌与向云烟同行的后半路，迤逦入一片沉默之中，在逐渐幽暗去的夜色之下更是静得让二人心觉荒凉，只有苍白的月光，将二人的形影在身侧拉得长长，两相交叠，那样缠绵难分。
然而，两人彷彿像走入深深的沉默一般，不发一语，直至走入一片夜里仍有繁华喧闹声的街区，两侧摊贩张罗、街灯晕黄，四周景色建物在灯光之中缓缓廓清，让向云烟脑海中泛起一丝熟悉的感觉，她疑惑地张头四望，却发现过了下个街口，便是那自己每隔十日便会亲至购买煎夹子与菊花糖饼孝敬父亲的遇仙楼，分别沿着一、二、三层的屋檐、几串圆红灯笼挂串成列，在幽夜之中微微照亮遇仙楼的外观轮廓，在四方一片低矮的街市屋铺之中，兀自典雅耸立。
「就是这里。」来到遇仙楼口，黎久歌伫了脚步，淡声说道。饭堂内满堂嘈杂泛出楼口，微微淹过了黎久歌低淡的声音，然向云烟因站得极近，还是听得清晰，她只淡淡地应点了头：
「嗯，进去吧。」却趁着黎久歌挪动脚步跨入饭堂的同时，作势撩裙、悄悄放了攀挽在他肘侧的双手。
黎久歌方才既有挣脱之意……定是不喜欢自己这样的吧？向云烟在心里如是思索。
黎久歌察觉臂弯突来一阵空蕩，方才让那双略为冰冷的双手握得暖热的肘处已然空了向云烟攀挽的双手，只微微瞥了身侧向云烟一眼，见她正撩着裙跨过门槛，只是淡淡敛下眸，不以为意。
因是晚膳时间，堂内人客众多，交织出一片嘈杂，淹没了这一方略显熅热的空间，因着堂内有些拥挤，且黎久歌一逕往堂后那窄小的阶梯处走，向云烟也就顺其自然地落在他身后，不争着走在他身边。
黎久歌沿着那窄得足容一人的厚木阶梯往上走、走往二楼后沿着廊道，往最深处的那间房笔直走去。
上了二楼，向云烟微微抬起头望看黎久歌步伐所向的方向，看清后，却不由得苍白了面容──明月房，那是当初自己让皇帝指婚后，她对黎久歌坦白心机之处，也是黎久歌狠狠回绝、并在她面前猝不及防地吻了张溶溶之处。
那一日的记忆，鲜明得随着向云烟意识到此处而浮现上脑海，
『那妳可知，我心中早有了属意的女子？』那一句话，好似一把利刃，横硬地剖开她的思绪、她的心。她一直都还没问清，黎久歌与张溶溶，究竟如何了？张溶溶说，黎久歌是与自己置气，方对张溶溶说那样的话、让她误解。
这……有可能幺？可无论这是真是假，黎久歌吻了张溶溶那一幕，是清晰分明地印在她脑海之中，彷彿是让人拿着尖锐雕刀、一笔一笔地往她心头上刻去般清楚。
这座遇仙楼，是她初初见他之处。秋风劲爽呼啸而过，捲起天地一片萧瑟之间，她隔着掩面的白纱，远远望见他那张宛若刀剑刻成般深遂的面容、望见他那一双浅淡的褐眸。遇仙楼，却也是自己让她狠狠得伤了心之处。她为春宴上突来的指婚惶然得不知所措，当初见他，是为了自己作最后一丝挣扎，为了自己揹负的爱恨与宿命作最后一丝努力，却换来一句他爱上了别的女人。
一想起，心便痛。
「妳不舒服？」直到黎久歌低沉的嗓音幽幽冷冷地自她身前传来，向云烟方回过神来，抬眸，迎上黎久歌蹙起的眉，他眸中，有着几分不豫。
「没有。」向云烟摇了摇头，面上有几分无辜与不解，不解为何黎久歌这般询问。
「那妳脸色怎幺这幺苍白？」黎久歌的低嗓音沉中有几分严厉。向云烟此时面上彷彿失了几分血色般的苍白，苍白之中更有一丝惶恐、迷茫。
「有、有吗？」向云烟双手叹上自己的面容，触着自己两颊，只觉双颊两侧传来自己双手的冰凉，渗透入她的肌肤。她扯出一抹笑，应道：「……我没事。」
黎久歌面上虽有几分凝重与不豫，然看上去自自然然，似是完全没有自觉、自己眼前这间房，所带给向云烟的尴尬与慌张。
「……没事就好。」挪开目光前，黎久歌瞳里似乎多了几分不放心的意味。随即，他旋过身，缓缓推开眼前明月房的房门，一步入，坐在桌边的殷神风便爽朗地招呼上来：
「三弟，你来啦！」
「夜安，殷公子。」见是殷神风，向云烟赶忙福身问候。
「向姑娘，快别这幺多礼了。今日你成了君胤的媳妇，便跟着他唤我二哥吧！」一见向云烟，殷神风喜逐颜开，延请二人入房落座。映入向云烟瞳中的，是一张铺了红锦的圆桌，桌上燃着两盏红烛，熠熠晕出暖光。
原来，这才是黎久歌认定的喜筵。
「是，二哥。那二哥也唤我静妍就好。」从善如流地，向云烟弯出笑意。
「静妍怎幺脸色这幺苍白？是不是外头风凉、还是今日里折腾得太累了？」看见向云烟苍白的脸色，殷神风不禁担忧一问。
「许是吧，但我真的没事，多谢二哥关心。」向云烟笑答，未看见此时黎久歌看向她的眼光微微一瞇。同样称作兄弟，可萧静之与殷神风对待黎久歌、连带着对待自己的体贴与细腻，却是那些由亲生血缘牵繫着的兄弟一丁点儿也比较不上的。今日一日里，她总算深刻了解，为何黎久歌同这二人有着比亲生兄弟更深的交情与羁绊。
志同道合而相聚一处的人们，或许有时，更能亲过那些由不得自己挑选的手足家人。
因着殷神风这般开朗的问候与关切，也深知黎久歌对此回相聚的看中，向云烟暂把方才在门外抑郁的思绪抛过脑后，与黎久歌来到桌案边，双双落了座。
圆桌上立着两盏高烧的红烛，添上艳红的喜色，尚未布菜，但搁了壶热茶与几盏杯，以作开筵。
只见一落座，黎久歌便拎来了茶壶，往向云烟面前的杯盏之中倾倒，一时间腾腾的白烟袅娜上窜，在向云烟眼前晕染出一片稀薄的白，她虽不明所以，然正要道谢时，却听见黎久歌先低声开了口：
「热茶暖身，快喝吧。」那嗓音低冷之中甚至有几分强硬，冷得无一丝温度，可却教向云烟心底微微一讶，她捧起茶盏，上头的温热微微煨暖了她确实有几分冰冷的双手。
「谢谢。」她朝着黎久歌，绽出清灵一笑。
殷神风见状，不禁笑得更深，仗着自己是为长、今日黎久歌看上去心情亦不差，语带调侃地开了口：「静妍，二哥告诉妳啊，去年初秋时，一回，我们兄弟三人聚在遇仙楼，大哥提起妳时，君胤这家伙还连妳是谁都不知道呢！还说着什幺妳的事与他何干，谁知道才八九个月后他竟娶了妳当妻子，呵！」
「那又如何？」黎君胤不以为然地睨了殷神风一眼，对他的挖苦早习以为常。
「缘分这回事，本就难说的，是我与君胤有缘。」向云烟轻声一笑。当初，她还曾想，要是这一世真遇不上他，自己又要如何？可他们俩终究宿缘未了、还是让命运牵在一块儿。「只可惜今日大哥不在，不能让他也喝上这一杯喜酒。」
向云烟口吻中有几分遗憾，却看见坐在圆桌对侧的殷神风，突地笑得暧昧。正疑惑要问，一阵柔媚婉转的嗓音自门外幽幽传来：
「让弟妹这般惦记，大哥真是受宠若惊了。」那千迴百转般柔媚的声嗓，却是低沉得不似女子。